他实在是恶的令人发指又避之不及。
但顾妙音心里又一直有一个侥幸的声音在告诉她,那个乱世恶神与眼前的断腿少年还没有关联,他也需要成长,她依稀记得,前世谢灵毓伏蛰了五年才慢慢展露头角的。
这几日,两个声音一直在打架,吵得她脑仁疼。
此时,渡船停摆靠岸了。
甲板上的船工门高兴地大声吆喝,“哟~要不说安业县人杰地灵,这雪日初晴倒像是迎接哪位下榻的贵人。”
“什么雪日初晴?”顾妙音恹恹走出船舱,一时不妨,被眼前的明媚刺得眯了眼。
船长笑着指着天上的日头,“顾娘子你瞧,是天环,这是吉兆。”
这时又有一船工凑上前,“才进安业县的地界便感觉这河水都暖了,今日登船遇天环吉兆,顾娘子此去必是坦荡无忧万事顺遂。”
顾妙音将手遮光,眯眼看着天上五光十色的光圈,原来是龙吸水,往日的飞虹弯弯似拱桥,而船工们说的天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圆环。
三两句的功夫,谢灵毓推着木轮慢慢驶出船舱。
就在此时,天光忽然乍破,万千霞光流云倾泻而出,五彩虹光轻飘飘落在他的肩头。
船工们何曾见过这般场面,纷纷呆立,瞠目结舌看着虹光里的少年郎。
大晋自南北分治,朝堂信道,百姓姓佛,敬畏神明之心可谓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谢灵毓身披霞光,如谪仙降临,瞬间便让船上的船工起了敬畏之心。
等两人下船后,船工们纷纷跪地叩天,尤其是这几日负责采买的老船工,热泪盈眶激动不已,好似死了八百年的祖宗又活过来一般。
顾妙音见状只觉晦气,撇过头,心里念道,“知道了!不杀!”
……
九皇了渡
作为天道邪祟,顾妙音心中早已没了神佛,但谢灵毓这恶神,明显是有些气运在身上的,而她如今什么都有,偏偏就是没有气运,以卵击石的蠢事她可不会干。
是故,下船的那刻她做了决定,先不杀了,茍茍再说。
按原计划,她一下船就要带着谢灵毓往十里亭去,以司马狗儿的尿性,即便恨她将他丢下水,但还是会愿意相信她那晚的诚意。
此刻的十里亭必然设满了埋伏,高手环伺,只等她将人引去瓮中捉鳖。
但她现在临时反水,自然是要避开十里亭了。
安业县距离京安不过三十里路,要避过十里亭,便要走一段不算好走的山路。但谢灵毓腿脚不便,顾妙音又不愿背他上山,故而两人决定先在镇上的茶楼落脚,待顾家接应的人到了再议。
镇上的坊市里叫卖声络绎不绝,路边不时传来顽童的嬉戏叫骂声,一派欣欣向荣。
安业寺的佛诞日将至,来此处游玩的京安贵人也多,为了避免被认出来,谢灵毓也戴上了幕篱。
两人刚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内堂便闹起了不小的骚动。
“先生!先生,你可算来了,上回说到了渡大师入山中修行遇奇缘,这后事如何你倒是快与我们说说啊!”
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一瘦小老者穿着麻布大褂,大冷天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纸扇煞有介事地扇着领口。
“莫急~莫急~且听我一一道来。”
话落,说书老者手拍惊堂木,摇头晃脑道,“上回说到十二年前,胡人一举北上连破大晋十二城,书生张峦山妻儿皆死于胡人屠刀之下,独他命不该绝,颠沛流离误入佛中山门,一夜悟道,遁入空门,自取法号了渡。”
顾妙音低头轻抿了一口茶汤,原是在说大晋九皇之佛,了渡。看来这安业寺的百姓真把了渡当神了,话本子传烂的故事年年佛诞日都要讲上几回,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话说这了渡大师真乃佛宗降世,他误入的山门乃是一祥瑞福地,山壁石府原是几百年前一位得道高僧圆寂之所。百年之后,高僧遗体已经作古,但满面的石壁之上刻着高僧的毕生参悟。除了大乘佛经之外,还有高僧的一生绝学。”
“嚯!天佑真佛!”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唏嘘不已。
那边说书人继续道,“山中岁月容易过,世间沧桑几千年。当了渡从佛谒中惊醒过来时,他顿感恍如隔世,千秋仿佛一朝。此时京安城外被驱逐的流民已经开始暴乱,弱小妇孺成为强者锅中烹食,烧杀掠夺暴行不止。”
说书人神情哀痛,不少老者追忆起十二年前的暴乱,也纷纷陷入了悲愤之中。
“就在城外伏尸遍野,人间杀戮不止时,了渡大师下山了。他独身会见暴乱流民,教化佛法,度化世人,以唇枪舌战止杀戮,不少杀生者幡然悔悟甘愿追随拜入空门,一时之间了渡名声大噪。”
“了渡大师慈悲为怀,又带领众人开荒地,建寺庙,塑金身。这才有了如今大名鼎鼎不动寺庙之称的安业寺。大师曾言,安业之名,立意为天下乱民安身立命,为天下杀戮消除业障。”
“所谓积福源修善果,正是因为了渡大师大慈大悲,天降机缘,让大师一夜悟道,登顶九皇之巅。天下武者,莫敢比肩。”
“先生,听说九皇之巅能引天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众人听了神往不已,纷纷好奇。
说书人故作高深地捋了捋山羊须,“说到‘引天象’,那就不得不说说大师登临九皇那日的传奇了,听闻大师突破那日,午时艳阳,云中忽作紫云翻滚电闪雷鸣,似有仙人下界,顷刻间春雨绵延同光同泽。山下百姓纷纷称奇,皆道佛祖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