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四带着崔冬梅于屋檐穿梭,终于得遇一无人之地,停下修整。
“娘子……信我,奴这次不会背叛娘子,定会将娘子带出。”
话说因何刀四听见陛下来东宫,却一言不发,他想,陛下这些时日待娘子极好,再者说来,这事本就是太子不是在先,陛下来此不过是为避免娘子犯下大错,不可弥补。哪知,他竟然拜倒在太子求情中,舍了娘子。
如此这般,刀四自不会再信他。
“我们先回浮云殿,带上香香和脆脆,再领上人马出城。联络龙翼卫,挡住陛下人马,这点子时间,我们还是有的。”
“不妥,娘子。清泉宫守卫,不是金吾卫,便是千牛卫。青天白日带两个不会功夫的姑娘出去,寻常日子尚可,现如今陛下恐怕早已传令戒备,两位姑娘……奴无能。”
沉默良久,崔冬梅才说:“知道了,不能便不能,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去。”
计定,他们二人轻车从简,寻暗桩换了衣衫,雇了马车,扮做父女二人。
夏末清晨,金光遍及天穹。北苑密林之外,各色人等齐齐入城,男女老少,行商皂吏,沿官道蜿蜒前行,赶在城门开启之前,奔赴下一场行程。
崔冬梅和刀四两人,夜间出发,不消等城门开启。背离人群远行,抛却过往。
及至一城外茶摊,袅袅茶香袭来,崔冬梅有些饿,撩开帘子看去,山间晨雾迷蒙,一破败茶摊矗立在前。顶上那幕布,平素用来遮风挡雨,不知年生日久,还是耐不住风吹雨打,破乱,随风荡漾。
刀四见状问道:“娘子可是饿了?”
崔冬梅心中嫌弃,又耐不住饥饿,不说话。
刀四自责道:“娘子,都怪奴不好,不如两位姑娘细心,没给娘子准备吃食。娘子若是不嫌弃,吃上一口热汤,可行?这荒郊野外,都是如此,处处不如京都,娘子多多体谅。”
她不答话。
刀四再劝,“娘子,奴先去看看,让老伯准备。烫过茶壶,擦过桌椅再来请娘子。”
话音落下,崔冬梅小腹鸡咕咕叫了声,面皮挂不住,点点头。
047
刀四给店家小块碎银子,吩咐道:“我们娘子路过此地,讨一口茶水,劳烦店家干净些。”
店家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苍头,胡须半百,精神矍铄,听了这话抬头去看崔冬梅。见小娘子面色发白,唇角干裂,极为不好。
“你这个大老粗,是怎么照顾小娘子的,你瞧瞧,将人给照顾成这样。你们这样,像是还要赶路,我说啊,不出十里地,小娘子准有个不好。你且是听着,信不信在你。话说回来,准备干净些,哼,我这茶摊,迎来送往,从没被人砸过招牌。来往客商,谁人不说一句好。”
说话间,手上不停,沏上一壶茶,给崔冬梅送去。
“小娘子,喝茶。我观你面色不好,仗着自己是个老人,在你跟前多说几句。快回去吧,即便是为了自己身子骨,也该当即找个医馆,看上一看。最不济,也该寻个客栈,住上一住。急着赶路,也别丢了命去啊。”
崔冬梅双手握着茶碗,粗粒釉面,刺激皮肉,滚烫的茶汤,徐徐不断传来温暖。
这才七八月的天儿,她就感觉到冷了。
“谢过老伯,我们赶路,着实是因家中有急事,并非不顾忌自己身体。老伯关心,很是感激。”
见她一副倔脾气,老伯哼了一声,“什么家中有急事,谁家急事能这般折腾人。姑娘,莫非是和家人吵架了?万万使不得啊,一个姑娘家在外,不知多少危险。平定边疆,免去祸害,这才几个年头。流寇乱窜,多了去了。赶紧回去吧。”
崔冬梅不欲过多言语,再次谢过。
老伯见她死性不改,生气道:“哼,娇生惯养的小娘子,多多吃苦就是了。你这碗茶汤,多出来的银子,我可是不找补给你。老伯我年老穷困,没几个铜板。”
“无妨,多的茶钱,劳烦老伯再来几样小菜,两晚汤面。”
老伯高兴转身准备,头也不回问道:“清面?重青?”
崔冬梅:“两晚清面,宽汤,免青。”
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下肚,一股暖流温暖全身,原本有些紧缩之感的小腹,渐渐张开,不如此前难受。想不到荒郊野岭的茶摊,汤面不错,崔冬梅吃得干净,连一碟子青菜干儿也不放过。
“这东西,我从前怎的没吃过?”崔冬梅夹着一块儿青菜干儿问道刀四。
刀四双眼一黑,这该如何说话呢。
“实话实说就是。”
刀四:“娘子不知,这是取冬日青皮,清洗干净,晾干,腌制上半月,裹上椒麻料,方可入口。”
崔冬梅:“冬日青皮?”
“是……是……冬日青的菜皮,寻常人家不吃。”
崔冬梅:原来是喂猪的菜皮!
……
前行途中,还未出得京畿地带,崔冬梅有些坐不稳当。不说道路如何崎岖不平,单说自己,果真如那老伯所言,颇为不好。细细密密的汗珠,浑身上下,没个断绝的时候,再有那小腹,微微痛楚渐渐浓郁,像是吃坏肚子,也像是针扎。
突然,刀四开始毫无征兆加速,崔冬梅本就不稳当,向后仰倒,磕在马车后壁。不等她抓住个东西稳定下来,又遇水凼,身子朝前倒去。
崔冬梅沙哑道:“刀四,你慢些。”
刀四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有人来了。”
话音还未落下,马车之后一队黑衣卫,齐刷刷奔来。二十余人马,蹄铁奔腾,黑衣带风,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当中一人,尤为高大。他身下宝马,矫健灵气,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