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烟接过信纸,动作不怎么利索,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似的,怎么也展不开那封信。
许母好心的替她打开。
惨白的信纸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已走,勿念。”
云千烟妄图从那笔迹中找出些蛛丝马迹,可看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那也确实是许星逸的手笔。
她像一粒在阴暗地下蛰伏了数十年的种子,一点一点,好不容易挣脱了阴霾,才刚刚想拥抱一下属于她的光,却在那么一瞬里被灼烧而死。
信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许母这次很轻易的便扶起了云千烟,她再次拿出那个镯子,顺利的套上云千烟的手腕,“你怎么说也救了我们家星逸一命,我们呢,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稽查司那,我们是一定会替你摆平的,这次,你可以坦然的接受了。”
云千烟看着许母御剑离开的身影,千疮百孔的心里,只不断的重复这一句话:“用不到了。”
云千烟孤身站在道边,看着那轮高悬在天空之上的火红圆日,张开双臂。
她好像是拥抱了一下太阳。
好像是短暂的拥有过。
但是她的心为什么这么疼呢?不知是心脏,她的五脏六腑,全身经脉,都酸酸涩涩的,像是压抑了很久的病痛,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了。
丹田内封存的那股紫气开始不安分的横冲直撞起来,似乎想要冲破她的束缚。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云千烟心想。
但是她也坚持不住了。
她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手腕上那个通透碧绿的镯子磕在一块石头上,轻而易举的便被击碎成了几块。
师姐,你忘记了你和脑婆曾经许诺一定要互相信任了吗?支棱起来啊!
许星逸在东菱和惠荣两个人的半看半护下,始终没能找到逃走的机会,最终在日斜西山时到了昆仑派。
昆仑派建立已有百年之久,传承至今也算是一个名门大派,而今,昆仑派的掌门人胡建荣老先生携领着大徒弟拂玉,二徒弟拂清,三公子拂宁在山口迎接她。
她往身后瞄了一眼,东菱和惠荣并没有走,而是一同跟在她的身后,看这架势,大有在这看着她的意思。
许星逸有些恼,胡长老望见他们几个,立马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
抬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胡长老地位比她爹都高,断没有给他甩脸色的说法。
于是许星逸也逼着自己扬起一个还算过得去笑,对着胡长老行了一礼:“见过胡长老。”
她本身就生的一副可爱相,一双眼睛漆亮,笑起来脸颊边有两个小梨涡,便更惹人喜欢了。
胡长老捋着胡子,笑嘻嘻的应着:“不必如此多礼,这是拂玉,那个是拂清,最后那个是拂宁。”胡长老一一介绍过,将拂玉拎出来,往许星逸面前一推,许星逸立马迅速的向后移了一步。
胡长老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拂玉和你都是金丹期的修士,你们两个切磋切磋,兴许能有不少共同话题呢。”
拂玉看上去挺高冷,顺着他师父的话对着许星逸抱了抱拳,许星逸都不消多看他第二眼,便知此人一定是个小古板。
小古板倒是很识时务,没有上来便拉着许星逸侃东话西,而是跟自己师父讲:“师父,这位同修一大早赶过来,想必是没有用过早膳,如今已是下午,必定饿了,咱们不如尽早上山去,好好招待一下。”
胡长老拍拍拂玉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说的是说的是,老糊涂了,还是拂玉考虑的周到啊,你小子,就是心细,以后哪家的姑娘嫁了你,那可真是有福气喽。”
拂玉看了一眼许星逸,有些尴尬,许星逸倒是坦然,并未将胡长老这句话放在心上,她心想,反正她是万死不会嫁给拂玉的,管你的多大福气,她可是有老婆的人。
想到云千烟,她就不由得浮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上山的气氛还算融洽,胡长老饶有兴致的跟许星逸介绍着昆仑派的布置布局,拂宁充当捧哏,时不时挤眉弄眼的将拂玉往许星逸这边推。
在拂宁终于不知道第多少次意欲用肩膀撞一下拂玉时,一只微笑点头嗯的许星逸终于有了点别的反应,她上前一步伸出胳膊拦住拂宁,笑嘻嘻的问:“劳驾,您能好好走路吗?左摇右摆的是不是基本功没练好?”
她面上带笑,但拂宁却品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吐了吐舌头,没有接话,却也没有再接着刻意的给两人制造肢体接触。
“小姐。”东菱叫了许星逸一声,提醒她出言不妥,接着又向胡长老解释:“我们家小姐没有恶意,您别见怪。”
胡长老仍旧是笑呵呵的:“哪里,星逸说的是啊,拂宁这孩子的确没个正型。”
许星逸无视一直给她使眼色的东菱,没有接话,她就是心里憋气,为什么旁的人要自然而然的将她和拂玉捆绑在一起成了一对?这种不被尊重感在她的心里蓬勃滋长,最终发展成不满,于是局面就变成了许星逸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气氛也变得很尴尬,现在,她全将什么地位抛诸脑后。
一顿饭也因此吃的很压抑。
胡长老显然也是知道些什么,一直有意无意的敲打着许星逸要走正路,不要走什么歪门邪道,姑娘家家更是不能任性,否则一辈子就毁了云云。
许星逸看着他那张老脸,听着他高高在上教训,心里积累的那一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只恨不得端起桌子上的琉璃盏拍平他脸上的皱纹。这种愤懑,在那糟老头子口不择言评价云千烟为余孽妖女时,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