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移回视线,边注意路况边徐徐说道,“原本大家都难以忍受他的行为,但是又总是会想起他小时候无数个差点高烧死掉的夜晚,便心中对他多了很多忍让和耐心。”
季殊也想起来,自己刚来到这本书的第一天。那天在昏暗的杂物间里,尽管她因为难以调节的愤怒揍了陆明熙并将他殴打进医院,但是他确实晕厥得太轻而易举了点。
现在回忆起来,那不像是被打晕,倒像是因病抽疼的昏厥。
她低头在手机浏览器上搜索这个疾病。
即便是成年后也有不小的概率突发疾病昏迷,严重的话或许还会危及生命。她又依次输入公爵家的人物姓名,发现陆明熙的爷爷也有这个病史。家族中血脉流传的遗传性心脏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便会炸开。
但现代医学已经如此发达,陆明熙大概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脆弱,疾病也并非在未来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
谢周霖用余光瞥了眼垂着眼睫,正在沉沉思索的女生。
半晌,t她才抬起头,笃定而沉缓地开口:
“即便知道这件事,我也不可能改变对他的态度,更绝不会因此而原谅他。”
谢周霖道:“你本也不需要这么做。”
送季殊到目的地后,他驱车回家。路上,他接了几个电话,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又处理了几条信息,才慢慢回忆起季殊说那句话的语气。
“我不可能会原谅他”。
谢周霖压了下唇角。
他接起家人的电话,应了几声,又不缓不慢地回拨给陆如青。他细致地说起陆明熙一天的行程,弱化了季殊的存在。
挂掉电话后,他才用指尖轻轻摩挲着dv机。夜间车水马龙和led屏幕映射的五彩斑斓的光线透过车窗投在他的发间,冰凉的阴翳落在他的眼睑上,像陆离的波纹浅浅晃动。
陆明熙的病,由他来提前告诉季殊,当然比以后公爵或是小公爵亲口告诉她影响来的小太多。
在她最厌恶对方的时候得知这件隐秘的事,那么此后,任何人都再也没有利用她的怜悯的可能。
026
紧张的期末学习之余,音乐剧小组的排演也开始了。不过令季殊没想到的是,陆明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加进了她所在的剧组。
她翻着剧组成员名单,问组长道:“男主的演员怎么换了?”
她记得原本是另一个男生来饰演杰森的,现在怎么变成了陆明熙?他之前不是还说过《摇滚heathers》非常无聊吗?
一回头,正见小公爵站在嘈杂的人群中央众星捧月一般,散漫地笑着说话。旁边拥挤过来的人群将他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在他不远处站着脸红的阮思安,被人群起哄着过去跟小公爵合影。
“小公爵非要来我们剧组,原本的男主角便被替换出去了。估计是为了追女友吧,”组长酸溜溜地看一眼人群中心,“真不知道阮思安还在拿乔什么,我要是她,早就答应人家了。”
季殊冷瞥了眼他,什么也没说地转身离开。
她记得之前陆明熙才跟她说过,已经跟阮思安断了单向的关系。但是外界包括阮思安自己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想过要去提醒她,但是对方似乎因为之前咖啡厅的事对她心有愧疚,在剧组里一直处处避着她,眼神也有些躲闪。
……估计是也没什么继续跟她往来的想法了吧。尽管她们的关系短暂地缓和过,但是两个人的交友圈子泾渭分明,性格也合不太来。季殊便也打消了跟她提醒的念头。
尽管如此,按照剧本,阮思安饰演的是女主角,季殊则演的是校园小团体中的头目,霸凌女主角维罗妮卡的“女王蜂”希德。在排演中无法回避地对上时,两人偶尔都能瞥见对方眼中的回避。
剧组里有不少阮思安的朋友,偶尔能听见些闲言碎语。但是由于最大的矛盾来源秦佳如今还躺在医院,无法参演,所以大多也只是些私底下的小话,加之被阮思安呵止,剧组的氛围不至于闹的太尴尬。
第一场排演,季殊顺利地被一杯毒酒送下了线,在阴影中和道具们一起退场,等待最后的一场独唱自白。
但不知为什么,陆明熙在跟阮思安搭戏的时候却总有些心不在焉的,偶尔会忘词,眼神也时不时往阴影中瞟。
季殊远远的摸不清他在瞟谁,只能大概看到他似乎在看她附近的位置。她左右看了看,身边只站着一个刚刚从台上撤下、扮演便利店附近自动贩卖机的移动道具。
道具见她看了过来,闷声闷气地道:“你好。”
季殊吓了一跳。
她现在还保持着刚刚台上喝了毒酒的希德的死后状态。穿着居家的睡袍,顶着乱糟糟的金色假发,唇边还留着不明红色液体,脸色被涂得惨白一片。
两个人在阴影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甚至分辨不出谁更吓人一点。
“……你好。”
扮演自动贩卖机的人晃了晃身子,连带着里面的塑料道具也晃晃作响,像是在跟她打招呼一般。
季殊才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
“池耀星?”她不敢置信地问。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上扬的起伏:“是我。”
季殊实在是难以想象,平日里看上去冷酷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会扮演这么一个看起来无比滑稽的可移动道具。
不过想想,他平时不善社交,也不喜欢与人沟通,倒是也可以理解。
自动贩卖机叫了声她的名字:“季殊。”
然后塑料道具里一阵翻箱倒柜的窸窣响声,最后才从通气的小圆孔递出一瓶纯净水,“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