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梁风荷、楚洪涛和江上舟留出足够的空间处理问题,也是为了避开胡贝朵,让双方都冷静一下,二筒一大早就上了山。
今天是中元节,他想跟爷爷单独待会儿。
至于父亲,则是顺便。
天堂坳一年四季雨水丰沛,土壤条件极好。
绵绵细雨让山顶常年云雾弥漫,太阳光散射增多,非常有利于植被的生长。
才半个月的功夫,新坟上的草密密匝匝铺了一层,绿油油充满了生机。
坟边还开出几朵米黄色的小花,五毛硬币大小。
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仿佛爷爷知道二筒来了,热情地打招呼。
二筒将早就准备好的碗碟贡品拿了出来,在墓碑前摆得整整齐齐。
除了必不可少的水果点心白酒外,还有一大包辣条。
半年前,爷爷偶尔吃了一回二筒带回来的垃圾食品,就彻底被这玩意儿征服了。
他一边费劲地撕咬,一边眯着眼睛吧嗒嘴,说像是找到了儿时的记忆。
“你儿时就有……辣条?”二筒不信,直接戳穿他。
老人有时候就像小孩。
为了能名正言顺多吃多占,张口就来,也不考虑逻辑性合理性,
“什么年代啊!”
“不是辣条,是树皮。”
爷爷饶有兴致地追忆往昔,
“困难时期,粮食不够吃,家里兄弟姐妹又多,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饿得嗷嗷叫。我妈实在没办法,就剥了些皂角树皮,用盐和野辣椒腌上,等个七八天,变软了就能吃。”
“皂荚树皮还能吃?我头一回听说。”
爷爷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时空的大门。
二筒仿佛看到一条平坦笔直的大道,通向几十年前。
他听得津津有味,“不苦不涩吗?”
“又咸又辣,什么味儿都遮住了。”
爷爷嘿嘿一笑,脸上闪过一丝赧色,
“不过,我们可等不了那么久,香味一散出,就专门找没那么硬的地方啃上一口。我妈一直以为是田鼠,气得直跳脚骂人。”
二筒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爷爷讲小时候的故事。
在这些活灵活现的描述中,老爷子不再是弯腰驼背垂垂暮年,而是变成了灵活狡黠的少年。
像猴子一样,在树林里荡来荡去。
“说起田鼠,还是一道美味呢!”聊到这个,爷爷顿时觉得手里的辣条不香了。
吃得多了有点儿咸,他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水,抹了抹嘴才又继续,
“一定要选黑毛皮厚的,肉质好,品种纯。皮薄毛黄的,保不准是跟老鼠的杂交,放十斤料酒辣椒都盖不住那股子骚味。”
二筒没经历过那个时代,根本无法将田鼠和美食划等号。
一想到锅里全须全尾的黑耗子,他胃里就一阵阵翻腾。
刚才的和谐气氛荡然无存,一个暂停的手势结束了爷孙俩的对话:
“你可别说了,真恶心。”
“恶心什么?田鼠可是能救人命的。”
爷爷身板一挺,试图说服二筒,因此提出了更有利的“证据”,
“有一年,天堂坳有个产妇生了孩子,眼看米缸见了底,大人能忍,但刚落地的娃娃不能忍。于是大家有米出米,有面出面,什么都没有的,就去山上摘野果挖野菜,结果,被我现了个拳头大的田鼠洞。”
爷爷讲得绘声绘色,他一边说,一边扬起手,给二筒比画着。
“然后你挖出一窝耗子,给娘俩吃了?”
二筒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死命捂着嘴。
“放屁,坐月子呢,哪能吃荤腥?”
爷爷笑着骂了他一句。
荤腥?
二两半的玩意儿,也能叫荤腥?
“我招呼几个小伙伴一起挖了半天,里面根本没有田鼠,却现了一个宝藏。”爷爷满脸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