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母坐在小板凳上正在折数据线,桌上叠满了厚厚的一大摞数据线,闻言她站起来,有些局促地看着任东:
“前几天你爸一身?伤来到家?里,他说很多人追他债,不还钱就砍掉他的手……我实在不忍心,就把钱给他了。”
又来了,层出不穷的新花样。
日光底下,每天竟有本质一样的新鲜事?发?生。
“那你是治病的救命钱,你想过吗?”任东看着她问。
任母伸手抹掉泪,不经意露出手臂上造的一个篓,整条胳膊都是青紫交错的针孔,语气哀求:“可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我总不能眼睁睁……”
一直以?来,所有直面?而来的争吵,疲惫,伤痛;他都选择麻痹自己,不去想,不要?追究,再难也要?走下去。可在此时,累积了太多太久的情绪终于爆发?,胸口?似有怒火在灼着他的心口?。任东攥紧手里的医保卡,锋利坚硬的卡片勒虎口?生疼,他仰头闭了闭眼吼道:
“那你想过他还会拿着这笔钱去赌吗!”
说完后,空气一霎寂静,任母似乎清醒过来一些,她脸上的表情懊丧又愧疚,乌紫的亮片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
最后任母回房在里面?找什么东西又走了出来,她把两个红色的盒子递到任东面?前,哭腔里带着紧张:
“儿子,妈对不起你,妈……妈这里还有点嫁妆,你拿去换了。”
任东觉得空气窒息又压抑,让人无法喘息,他怕自己会说出收不了场的话,“砰”地一声甩门?而出。
任东游走在街道上,他满腔愤怒,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在北觉所有的赌场,游戏厅找个遍,都没看见任父的身?影。
他颓丧地蹲在电线杆旁休息,从烟盒里抖好出一根烟,低头咬住烟,点燃后,白色烟雾从薄唇里滚出。
每次生活有所好转,以?为有希望了时,又给人重重的一击,他感觉自己像游戏厅里等着随时被捶打的地鼠,生死不由已,全?看天意。
任东想起那天在麦肯基和徐西桐的聊天,娜娜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你在赛场上的名字叫Fin。
他说小时候看漫长的动画,动漫,结束的时候屏幕里都会打上一个Fin,表示热血的主人公挑战结束,故事?完结。
他希望,发?生在他身?上的苦难与不幸,有朝一日,能像动漫一样热血而圆满地完结。
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疲惫感涌上心头,任东眯了眯眼,烦躁地把烟甩在地上,起身?离开。走了两步,任东又停了下来,返回俯身?捡起那根猩红的烟头丢进垃圾桶里。
*
高三生周末也要?补课,周日休息半天,整个下午,教室的位置已经坐满了大半。
徐西桐坐在教室里整理笔记给陈羽洁。虽说陈羽洁是体育生,校考也过了,但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文化课,所以?拜托了娜娜给她补习划重点。
徐西桐把整理好的厚厚一摞笔记塞给陈羽洁,她接过来手里沉甸甸的,言不由衷地说了句:
“知识就是力量,好家?伙,这比我扔过的铅球还重。”
徐西桐笑了一下,灵动的眉眼却透着一股愁绪。教室很安静,只?有同学们?在小声地交流他探讨着题目,陈羽洁躲在蓝色的书架后面?,小声地问:
“娜娜,你怎么了?看起来最近好像有心事?。”
徐西桐闻言下巴撑在桌上,转过头来看她:“孔武的离开让我很难过,羽洁,我有点怕——”
她还没说完后半句,陈羽洁就明白了她在怕什么。
徐西桐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好朋友的突然离开,让她害怕起来,让她明白要?珍惜眼前人。
她害怕失去任东。
“那你,要?不要?告白?”陈羽洁问道,如果徐西桐胆怯或者犹豫,她甚至想好了鼓励娜娜的话。
“嗯,我想的。”徐西桐点头,轻声说。
她不需要?鼓励,也不需要?别人给予她勇气,这些她都有。
徐西桐想的是,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