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嫣猛然惊醒,正见一莽汉将弱柳蛮横地推下马车,她欲起身,马车已经在道路上飞驰,她跌坐回软榻中,痛得眼泪汪汪,弱柳的呼喊声被远远抛在后头,狂风灌入车厢内,车帘被风吹得一路就没落下。
崇嫣眯着眼,隐约看见驭位上坐着个壮硕男子,衣裳破烂,血糊糊的,一头脏兮兮的小辫子,是个逃跑的羌人。
他驭起马来有些疯癫,竟没有一个锦衣卫能赶上这辆马车。
崇嫣感觉身下颠簸得厉害,她有好几次都快被颠得悬空,又狠狠摔回榻上,窗外景色变换,要命,此人慌不择路,竟驾着马车往山路上跑。
“别跑了——”这么颠很容易翻车的。
她话还没喊完,只听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传来,紧接着一边马车轮踏空,整辆马车向一边翻倒。
崇嫣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在滚下山的马车内惊叫连连,身子撞向车壁,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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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嫣醒来时发现衣裳湿湿的,水从马车缝隙渗入进来,整个马车厢倒插入溪流中。
她脑袋晕晕乎乎,浑身也撞得发痛,刚支起身体,一股大力掐着她细弱的脖颈,将她狠狠掼在马车壁上,撞击的力度令她痛吟一声。
这个羌人面目凶狠,用力掐着她,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羌语。
崇嫣拼命捶打他铁似的手臂,可对方纹丝不动。
命悬一线时,她因失忆而遗失的本能回来了,身体记忆驱使着她去摸自己手臂,好像那里应该藏着一根利器一般。
可她摸了个空。
她摸索着拔下自己的发簪,对着羌人狠命一划。
羌人吃痛放开了她,她扑倒进水里,捂住脖颈不住地咳嗽。
见那羌人又要逞凶,崇嫣忙喊:“我是姜少娴妹妹!”
她刚刚睡得迷迷糊糊时,好似听见一声‘姜督主救我’,现下也只有赌一把了,赌她阿兄跟这羌人认识。
果真让她赌对了,那羌人没有再来弄死她,他双目赤红,急剧喘息着,像被困于四四方方笼子里,那被逼急了的兽。
而她则是穷途末路的兽唯一的发泄对象。
“虞人,阴险狡诈。”这羌人神色怨毒,咬牙切齿。
拜托!自己抢了马车,跑错路,能怪她吗?
现下受制于人,这话她也只敢暗暗腹诽。
崇嫣贴着车壁,握着簪子的手不住地抖,生怕这高大威猛的羌人又凶暴起来:“如果我是你,与其浪费时辰在此处对我一弱女子泄愤,不如趁锦衣卫没来之前,赶紧逃走。”
倏然,不远处天空传来鸣镝炸响之声。
羌人听到此声,瞬间面如死灰:“他来了,逃不走了。”
族人以为与西厂合作杀了霍侯便可侵吞西北,却不知此举唤醒了个比霍侯恐怖百倍的怪物。
鸣镝在响,便是那怪物扑食之信。
“想我堂堂左呼缇王一生威风,临到头竟像鼠辈一样逃窜。”
他悲怆地笑起来,踉踉跄跄站起,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崇嫣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