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眼光甚高,出手必是千金难买之珍品,我等凡人定是寻不到的。”
萧玉冷笑了声,“千金虽不值,但总比你身上那身丢人的廉价料子强多了。”说罢便掀了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宋颂愣了一息,才低头看向自己身上这套嫩黄水织烟锦裙。
这料子在黎安少有,是许子言去年跟着徐将军去南边巡军时带回来的,特意送了她裁衣裳。据说是那边的时兴绣法,一匹几十金,称得上奢靡之物了,连太后娘娘都称过好的。
若不是今日春郊球会,妤太妃让她穿的得体些,她还舍不得拿出来穿呢。
到了萧玉口中竟成了“丢人,廉价。”
宋颂摸了摸鼻子,懒得和他计较,想着许子言听了这话非要和他比划起来不可。
回宫的马车上,萧玉半阖着双眼假寐,没同宋颂搭半句话。
好在宋颂早习惯了他喜怒无常,心里也没当回事,依旧喜笑吟吟地回了宫。
进了栖霞宫门,便见童嬷嬷迎了上来,“公主回来的正是时候!有刚送过来的新鲜荔枝,拿冰沁透了,正是可口,太后正念叨着您呢!”
“太好了,我就爱吃这个!”
宋颂眉欢眼笑地迈进了殿门,见桌上玉碟里果真摆了盘红澄澄的荔枝,个个浑圆饱满,她捡了一个扔进嘴里,冰凉甜爽,整个身子都舒坦了。
“这果子甚好,虽没有上回进贡大,却更甜上一二分!”
“偏你舌头灵。”
太后身着紫绿团花朱色宫装,从内室走了出来。如流岁月没在她脸上刻下皱纹,只添了几分雍雅从容,瞧着更慈爱平和了。
她如往常一般,溺爱地拍了拍宋颂的头,“瑾王府刚刚送来的,有两筐呢,你慢些吃,莫要贪凉肚子疼。”
“瑾王府?”宋颂笑了,“定是蒋姐姐以为太后娘娘爱吃,特意送来的。”
“没个吃相。”
萧玉凉凉地斜倚在门口,上下打量着宋颂,“若她知道母后不好这口,这些年进贡的荔枝多半进了你的肚子,怕是要心疼这一番功夫了。”
太后摇头乐了几声,又叫童嬷嬷送些荔枝去乾坤殿,“记得告诉皇帝,是鸢儿送来的。”
“是,奴婢晓得。”童嬷嬷也笑盈盈的,“蒋郡t主心细又孝顺,这几年越发懂事了,当真是有大家风范。”
太后笑着点头,瞧模样对蒋鸢儿亦是中意的。
“瞧,这还有薛世子带来的糕点,这么精致,必是永福楼老师傅的手艺。”童嬷嬷看了眼宋颂带进来的油纸包,笑着道,“太后身边的这几个孩子,真是个顶个的好!”
太后捡了块豌豆酥,被这话说的满怀欣慰,又看了把玩着折扇的萧玉一眼。
“是啊,就连最混不吝的这个,也叫我省心许多了。”
萧玉自小荒废学业,几年前不知怎么转了性,虽称不上勤勉苦读,却在诗书骑射上用了几分心,纵然比不得庆成帝那般优异,起码在黎安的勋爵子弟中没有差到离谱了。
太后对他期望不高,能如此已经很欣慰了。
转眼间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如今不用鞭策着读书上进,便开始操心他们的婚事。
庆成帝那头她说不动,便念叨起萧玉来,“玉儿,你如今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是该留意着…”
“母后,打住。”
萧玉一听话头就知道太后要说什么,忙把话往庆成帝那头引,“哪有兄长未娶,孩儿先婚的道理?母后有空还是多劝劝皇兄吧。”
太后瞪了他一眼,心中无奈,这两个儿子没一个让她省心的。她叹了口气,又念叨起薛暮礼来。
“倒是怪了,礼儿也是在我跟前长大的,你们年龄相仿,倒是一个都没说亲的意思…这可不妥。”太后端起茶碗啜了一口,“左右这几日晴好,哀家便请些小辈们来宫中喝茶赏花,热闹热闹罢。”
萧玉立即明白了她打得什么主意,男主相看之事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刚想开口,太后便截了他的话头,“你叫了礼儿一同来,不许推脱。”
说罢又看了眼专心剥荔枝的宋颂,“颂儿,那日你也跟着哀家,叫童嬷嬷好好替你挑身衣服。”
宋颂惊道,“我?我…”
她想说自己今年不过十六岁,复而想起古代女子及笄后便要相看着说亲,她去年及笄时,此时议亲确实算不得早了。
“你什么?”太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难不成你想一辈子住在栖霞宫?”
还真想。
宋颂噎了下,巴巴看了太后一眼,“一辈子陪着太后娘娘挺好的…”
她曾想有朝一日能回到北泽,可这些年来观朝中动向,从未有送还质子的先例。三年前一质子病重在黎安,奄奄一息之际都不曾得蒙恩赦,半月后人倒是回去了,千里送棺,好不凄惨。
宋颂愈发体会到回北泽希望渺茫,若能陪着太后和几位太妃在宫中养老也不错,最不济少时做个侍女,老了做个嬷嬷,总好过被嫁给哪位不知名的夫君。
她刚想试探着询问太后的意思,就见太后唬下了脸,“想什么呢?哪有女子不嫁人的,日后哀家老了,谁能护你后半生?”
宋颂挠了挠头,试图劝说着太后,“有陛下在,谁还敢明目张胆欺负我呀?”
“这话不错。”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所以你不必担忧没有娘家支撑,放宽心,只管寻个好人家。就算哪日哀家走了,也有皇帝替你作主!”
“不是,太后娘娘,我…”
“好了,此事说定了!”
太后摆了摆手,兴致不错,“童嬷嬷,你拿上几匹料子亲去瑾王府一趟,将哀家的意思告诉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