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在旁边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俗话说,文臣的嘴,杀人的刀。简心和不愧是曾经当过探花的人,骂起儿子来也是如此的稳准狠。
“把钱还给你弟弟。”简心和年轻时候长得温和俊雅,气质如兰,只是年老之后,身形格外瘦削,颧骨高悬,这样虎着脸便有几分吓人。
他不常发火,可一旦生起气来,也是个倔脾气,连岳丈的面子都不给,曾经和大夫人闹得不可开交,半月都没有回府。
简延哪还敢吱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钱袋子还给简宁,又在简心和严厉的目光下,带着他的仆从灰溜溜地跑了。
收拾了二儿子,简心和才有空闲好好打量一番自己这个几乎从未关注过的三儿子。
这孩子自从生下来,他就没管过。偶尔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瞧上几眼,但也瞧不真切,平日里几乎想不起这个人来。
有时候在卢氏的院子里碰到这孩子,畏畏缩缩,耷拉着眼睛,一脸倒霉相。
由此,皇帝召他去御书房,要这个三儿子给十一皇子做伴读,他简直不敢置信。
之前书院好友说这个三儿子文采斐然,他也从未信过。
可今日一见,也许是换了身行头,略略一看,这三儿子倒有几分书生的清雅之气。
眉清目秀,身姿挺拔,面貌与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八分相似,若是长大了,必定也有一派风流蕴藉。
简心和素来爱美,想到这孩子长出了几分自己年少时的风采,便有些得意。他当年可是皇上钦点的探花,打马游街,好不风光。
“今日入宫,可有失礼?”简心和放缓了声音,难得摆出了一副慈爱姿态。
简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对那个微笑感到恶心,且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还着急出去买东西呢,于是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简心和以为这孩子被他二哥吓失了神,颇为怜爱地从袖中取出五十两银票,塞进简宁手中,悄声叮嘱:“别叫你二哥知道了,小心他又来抢。”
说完,不等简宁有反应,简心和春风得意地走了。
简宁看着便宜爹的背影默默叹了一口气。
在他眼里,简心和根本算不上一个父亲。生而不养,不如不生。他不知道原主会不会原谅这一家人,但他对这家人毫无感情。
手中的五十两银票就当是捡来的吧,不花白不花,他收拾好心情带着豆包在街上瞎逛。
大齐没有宵禁的规矩,黄昏时候,街巷熙攘,热闹非凡。小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瓜果梨桃堆积如山,也有布匹和胭脂铺子,许多妇人在摊前挑选嬉闹。烧饼炉火正旺,香气四溢,引得行人纷纷解囊。
街头孩童嬉戏追逐,笑声朗朗,街边几个江湖能人搭台卖艺,杂技百戏,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街道两旁的各色铺户鳞次栉比,招牌幌子迎风飘展。
简宁逛得眼花,他本想买个礼物送给云澜舟,以弥补当年不告而别的遗憾和愧疚。
可选来选去,合适的买不起,买得起的太廉价。
正苦恼之际,发现豆包一路都鬼鬼祟祟的,时不时往后瞧两眼。
“你看什么呢?”简宁问。
豆包贼眉鼠眼的,比小偷更像小偷,“我看二少爷会不会飞出来抢钱呀。”
简宁失笑:“我是那么容易被抢的人吗?”
豆包讶然,寻思少爷这活像发梦冲似的,忘记了之前被少爷欺负得多惨么?
“那可不,您这十二年哪天没被抢啊?”
简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轻咳了几声,严肃道:“我以后不会被抢了,你放心吧。”
豆包狐疑地说:“少爷,就您这身高,俺家拉磨的都不要你。”
简宁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豆包,强撑着挤出一丝假笑,“其实我是故意不长个儿的,因为我恐高,太高看着就害怕。”
他暗自挺起胸膛,昂首阔步地往前走,把豆包狠狠甩在了后面。
豆包很狗腿地上来笑呵呵道:“少爷,您这毛病不好,您看我,我就恐低,所以我可劲儿长高。”
简宁冲他挤出个警告的冷笑,“猜猜看谁今晚没有肉包子吃?”
豆包长得憨厚,但心眼子多,素来有股机灵劲儿,一听这话,哪还能不明白,“少爷您别再对我这么好了,这大肉包子您还是吃几个吧,别老省着给我。”
简宁:“……”
豆包可真他爹的是个鬼才。
第二日,简宁入宫时,一路都打着呵欠。
昨日买了好些小玩意儿,挑了一晚上,不知道选哪个送给云澜舟,最后他挑出一个陶捏小狗,上了土黄色泥浆烧制而成,颇为憨态可掬,瞧着像他以前的那具小狗身体。
他在小狗的脖子上拴了一个绿豆大的小铃铛,想了想,又怕云澜舟认出来,就把铃铛取下了。
说实话,他并不害怕和云澜舟相认,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害怕云澜舟把他当成怪物。
如果他穿过来的时候就是人,那么他们现在或许是很好的朋友,可他穿过来是人的话,要么是侍卫,要么是太监,要么是宫女,哪一个都不太好,都不自由。当然,如果他穿过来的时候是皇帝就好了。
揣着小礼物,到文启堂的时候,他有些激动。在书案后坐了一会儿,他就开始忐忑,这些民间的小玩意不值几个钱,最贵的也就一贯钱,皇子能看得上吗?
因为不仅给云澜舟带了礼物,还给八皇子和二皇子也都带了东西。
皇子和伴读们陆续来到,太傅开始讲课。简宁满脸纠结,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