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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你觉得我自私吗?”艾瑞恩避无可避,不得不开始吐露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东西,“我——我后悔了,我有时候觉得我是后悔的,我在家人和应该承担的责任间反而选择了我的良心,我选择了我一文不名,屁用没有的良心,也许我甚至不是因为同情你的遭遇,我只是不想被自己的内心谴责,仅此而已。为了我的一时痛快,我抛下了我的家人,我让我妻子在丈夫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不得不一个人承担家庭的重担,我的孩子必须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独自成长,我——”

他抬起一只手,阻止了自己毫无意义的滔滔不绝。

艾瑞恩跟月亮一样熄灭了,曾经点燃他的怒火和愤恨都消失不见,给他留下的只有巨大的,无法弥补的空虚。

他揉了揉胳膊,哦,除了空虚外,还有时不时就找上他的疲惫和疼痛,岁月不断剥离那些他曾经赖以为生的东西,就像一座雕像被不断风化,最终化为湮粉,等尘埃落在地上时才发现,这片名叫死亡的土地本就是由无数风化的粉尘构成的。

世界充满了衰朽和死亡,只是人们选择闭目塞听。

如果我再晚几年进到P部门,他想,或许我也会像其他所有人那样,目不转睛地无视掉1087,毕竟我的生活已经够我操心的了,谁还会像尼采一样去在意街道旁一匹被压榨到极点,随便再怎么被抽打也不肯动作,却也不记得该如何嘶鸣求救的马呢?我和这匹马唯一的区别就是我还没有被生活压迫到极限。

“算了。”他说,声音仿佛灌了铅般沉重,“你来做什么?”

“来跟你道别。”

“我以为这种事在码头上就做过了。”

那时科因对他说圣诞快乐,而他只是挥挥手,“快走。”

科因没接话,找他要了根烟,在桌上轻轻磕了磕后才塞进嘴里——艾瑞恩注意到了那些尖利得宛如捕兽夹的牙齿。

时隔多年想起罗伊依然令人不快,如果他真的只是热衷于捣鼓那些实验项目还则罢辽,然而。

在艾瑞恩刚加入P部门不久,正坐在食堂吃饭的某天,邻桌一个有些秃头的矮个子男人正吹嘘他升任了某个项目的主研究员,“其实没什么目的,”他像马戏团里那些故意扮滑稽逗人开心的侏儒一样吱吱嘎嘎地笑起来,“我就想给新人看看加到多大的电流会让人失禁,结果这些小屁孩每次都被吓得六神无主吱哇乱叫,太搞笑了,真正挨电的1087反而比他们淡定,它现在可都不会咬断舌头了——”

艾瑞恩仔细听完,然后毫不犹豫地把餐盘扣到了他脸上。当然,如果那会他知道罗伊到底做了些什么,那他绝对不会只往他脸上扔餐盘,他会往罗伊肠子里捅一把来福枪然后开火,让屎崩得他满脑子都是。

艾瑞恩摸出打火机点火,一小团蓝色火苗鬼气森森地飘摇着,科因叼着烟凑上来。烟很快点着了,他吐出一小团白雾。

“我之所以说是道别——”科因坐回去,跷起二郎腿,他的脸藏在黑暗里看不分明,“是因为你要死了,队长。”

“恐怕现有的一切医学技术都不足以治好你,”科因拿着从他枕头下摸出的照片站在门口,照片上是艾瑞恩的妻子和小儿子,妻子是一名中学教师,表情有些严肃,而他儿子已经到了青春期,开始抽条,比他离家时高出了起码一个头,“哈,谁让你把涂了辐射染料的照片压在脑袋底下睡觉呢?”

艾瑞恩手里还攥着科因刚刚塞给他的盖革计数器,这东西咔哒咔哒响得跟发了疯一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仍是奇迹般的平稳:“它是三个月前我托一位同事从家里带来的。”

“给你带照片的那位已经死于急性白血病了。”或许是看到了他的表情,科因补充道:“你家人没事,不用担心。不像我,圆场(军情六处)还没有赶尽杀绝到这种地步。照片我带走了,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危害。”

艾瑞恩关掉了叫个不停的计数器:“你是真的该走了,如果他们这么处心积虑要杀我,那这间破屋子绝对被窃听了。”

“都帮你拆了,不用谢。”科因按下门把,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好几个捏坏的窃听器丢在鞋柜上。

“你觉得我还有多久时间?”

“我又不是医生,哪能知道这个?我只能建议你吃点好的——不好意思忘了这是英国,那吃点能吃的吧。”

话音未落,科因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天是晨曦时分孔雀蓝的轻盈透明的天,城市是化学反应里黑黢黢的絮状沉淀物,道路两边摆着花坛,花都败了,干枯萎缩的残枝死气沉沉地插在冻硬了棕色泥土里,艾瑞恩跟着走到门口的台阶边,十分小心地不让门被风带上。他看着科因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释然:“现在还是圣诞节,你不打算给我一点节日祝福吗?”

科因没有转身,只是脚下稍微顿了顿:“如果我能早点回英国阻止这一切发生而不是一直蹲在北非畏畏缩缩直到确切消息砸到我头上来,那我会的。”

艾瑞恩顺势在台阶上坐下来,被判了死刑反倒让他轻松不少,起码这让他下定了决心要抛弃一切在死前回到苏格兰——谁还能拿什么东西绑架一个将死之人呢?

他摸出支烟来,想想又塞了回去,“那,祝你——”

科因大踏步走了,背对着日出。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面前没有镜子,但艾瑞恩知道自己肯定在笑,就像在那片林间空地上一样。他想过自己的死亡,不止一次,毕竟他自己也夺取过不止一条性命,剥夺它是如此轻松,不比扯断一根稻草难上多少。但是今天天气很好,对英国来说更是冬季里久违的晴朗,连带着艾瑞恩也多少觉得生活有望,他转身回屋收拾行李,心里想着“这算什么道别”,他总觉得科因还会再回来的。

收拾行李时他翻出一只机械表,德制,也许是当年从不知道哪个德国人身上扒下来的,感谢一根筋又认死的德意志民族,这东西到今天上了发条还依旧能走得好好的。艾瑞恩把它戴在手腕上,坐上回英国主岛的轮渡时他又看了一眼手表,仍然一秒一秒精准地跳动着,这是个如今已经停产了的款式,一个对此似乎颇有研究的路人跟他搭起了话,委婉地提醒他说这块表现在坏了会很不好修。

“我感觉倒还可以用上好几年。”他说。

艾瑞恩德雷克死在三天后。

第24章图书馆

在其余二人的注视中,他把雕像从树脂中剥离出来,塞进那处不规则的空洞,完美契合,分毫不差。

然后呢?他想回头问问科因,但笼罩在他眼前的只有一团温和的雪白光晕,像肥皂泡一样慢慢扩散开来。

“古往今来,人们都对自己的家乡抱有某种特殊感情,无数文艺作品应运而生,伦敦有弥漫不散的烟雾,而纽约也有它的纸迷金醉,罗马人夸耀着他们的首都是数一数二的大都市,而莫斯科——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但在家乡的概念诞生之前,城市这个词所指向的有且只有一座城市,一座已经失落在历史中,不再拥有名字的城市。”

眼前光晕散去,洛希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陌生的古代城市中,脚下是黄麻石地砖,触目可及的建筑也都是异域风格,没有那些哥特式轻灵高挑的尖塔,反倒是个个都顶着那些沉重厚实的洋葱头似的屋顶。这些建筑和地砖一样,都统一呈现出一种古朴神秘的暗黄色。

他站在一座塔楼前,这座城市似乎依山而建,整体呈现出阶梯状,他位于城市的高处,往下看去能见到层层叠叠的台阶和无数紧挨在一起的石砖房子,没有人,没有动物,连一棵树都见不到,整座城市静得可怕,在明亮的淡黄色日光下呈现出一种刻意营造的万籁俱寂。

洛希四处环顾,没有看到科因和德雷克的身影,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是不是又陷入了幻境”,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多少有些惹人生厌了。

不过来都来了,看看周遭总不至于能出什么事,这样想着,他正要转身时,发现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洛希俯身拾起它来,发现那是一张纸片,从它锯齿形的边缘来看应该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这张纸片上用红褐色墨水画着一座塔楼,旁边零零散散写着一些洛希并不认识的文字。不知为何,当他盯着这些文字,想要努力搞明白它们背后的含义时,一阵恶心和眩晕立刻笼罩了他,好像被人塞进了滚筒洗衣机。

他放下手中的纸片,靠在一边的围墙上等着从眩晕中恢复过来,往好处想,起码在这可以自由自在地深呼吸而不必担心被恶臭的肉腥味冲个跟斗。这么说来,他抬起胳膊嗅了嗅衣服——还是有一大股腐败的血腥味!可怜的衣服已经被腌入味了,回去不知道要洗多久才能洗出来,或许直接管行政部要件新的会更方便。

话又说回来,这张纸片的触感有些奇怪,不像他接触过的任何一种纸,反倒是有些柔韧,仿佛某种不太结实的皮革制品。

过了两三分钟,等他觉得自己好些了的时候才又把那张纸片举到眼前仔细对比,洛希看了会纸片,又看看塔楼,反复对比后他确定纸片上画的塔楼就是自己眼前这座,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哪来这么巧的事?就像想睡觉来枕头一样。

换句话说,就像是有人在暗示他赶快进去一般。

洛希自然有些犹豫,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与其跟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飞乱撞,还不如照着现有的线索行事。要真有人要害他,也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设个看得人云里雾里的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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