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城,或者琼崖,他娘的多半是占城,现在吹的是西南风!这贼老天!”
高老大骂骂咧咧回答完颜玉央,继续光着膀子坐在船边,试图用干肉条做饵钓鱼。
连日海上漫无目的的飘泊,就连他这个久经远航的老把式都开始变得暴躁了起来。
颜玉央抬眼望了望正午火辣的日头,将依偎在身边的裴昀挪动了一下,确保她可以躲藏在外衫所搭的简易凉棚下,减缓几分烈日灼热的痛苦。
哨船窄小,容纳三个人不易,然此情此景,却当真别无他法。
那日崖山血战,颜玉央带裴昀冲出重围,为摆脱追兵,一路向南,谁料当夜即遇见了暴风雨,滔天海浪中,小舟九死一生逃出生天,却是船桨被毁,迷失在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中。
船上所备水粮不足,这几日已是消耗殆尽,偏生这一带海域鱼群稀少,水鸟罕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高老大纵有一身捕鱼的本事亦是无计可施。
更糟糕的是,与六真宗高手一番苦战,颜玉央与裴昀身上皆是遍体鳞伤,眼下缺医少药,连清水都没有,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颜玉央伸手拂过裴昀面上凌乱的发丝,指尖抚上她干涸发裂的双唇,哑声问道:
“还能撑住吗?”
“。。。。。。”
“要不要喝口水?”
“。。。。。。”
“伤口还疼吗?”
“。。。。。。”
无论他问什么,她都毫无反应,只双目无神,呆滞的盯着某处虚空。
自离开崖山之后,她便一直是这副模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如魂飞魄散行尸走肉一般,若非那胸前一起一伏的呼吸犹在,真叫人怀疑她究竟是否还活着。
哀,莫大于心死。
他虽救走了她的人,却救不回她的心,她的心已同大宋江山一道殉了葬,如今不过在擎等着这具肉身腐朽罢了。
可他不在乎。
只要她还活着,他什么都不在乎。
啊-啊-啊-
几只海鸟从头顶天空飞过,高老大立即叫道:
“快!别让它们跑了!”
话音未落,颜玉央已经闪电般出手,几枚吃剩的鱼骨激射而出,三中其二,扑通扑通两声,一双雪白乌喙的海鸟相继坠落,跌到了船上。
船上无火,唯有生食,高老大饿虎扑食一般抢过了其中一只,张口便咬在了海鸟脖颈,不管不顾的狼吞虎咽,腥膻生冷的血肉下肚,勉强缓解了几分饥肠辘辘。
颜玉央将另一只海鸟脖颈扭断,拔去羽毛,扯下腿肉,撕成小片,喂到了裴昀嘴边,后者却是无动于衷。
颜玉央强硬坚持,裴昀闭口不理,两人一时僵持。
“你就这么想死?这么不愿活?”
他轻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以为你裴家四郎、小裴侯爷,最是百折不挠,最是锲而不舍,如今怎因这样小小挫折,便一蹶不振?”
“还记得当年日月山谷石室绝境吗?还记得你武功全失,身受重伤被囚禁在燕京世子府吗?还记得大爻山中,强敌追杀,你我被逼到穷途末路吗?那么多坎坷劫难,哪一次不是生死一线,又有哪一次不是绝处逢生?”
“即便这一次当真无力回天,也没什么打紧。你裴昀前半辈子,名门贵子,母慈父祥,兄友弟恭,文武双全,少年英杰,已是比旁人顺遂得太多了。世间所有赏心乐事,又怎能叫你一人独占?况且人生在世,本就苦多乐少。”
“你便当真这般铁石心肠,对这尘世再无丝毫留恋?哪怕。。。。。。是我?”
“你不是还恨我吗?你心中不是还对大燕对颜氏耿耿于怀吗?你不记得当初我是如何欺辱强迫你了吗?现今,我就在你面前,你的武功已强我数倍,我再不是你敌手,你不想动手取我性命,报仇雪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