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氏看何五妈在黑夜中踟蹰不前,气得一推搡,压低声音:“再不快点!我们一起回樊楼给人弹琴唱曲呀!”
这个威胁足够摄人。
何五妈抓起深绛色花笺,拖着圆滚滚的身体,悄悄上了马车自偏门而出,后择小路向镇江府东南角驶去,约莫半个时辰便至一处高门之前。
“叩叩叩——”门锁扣动,门房探出头来。
何五妈立时将花笺塞到门房手里:“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青凤,我是‘青凤’,请小哥将,将,将这张帖子递呈娘娘!”
门房瞬时警醒,探出头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将花笺藏于胸前。
“嘎吱——”朱漆高门再次紧紧阖上。
何五妈这才靠在柱子旁,手拍了拍胸口,松懈地呼出一口气。
回到马车,小丫鬟沉香恭恭敬敬地双手将何五妈扶上座,贴心地帮忙擦拭鬓角的汗。
何五妈身形肥胖,便容易出汗,折腾这么一遭,后背全是汗。
沉香懂事地用细绫帕子帮何五妈擦背:“得擦干净,否则容易背汗着凉。您真辛苦,这天寒地冻的过年夜,您还在外头奔波——怪道夫人最信重、最依赖您。”
这细绫金贵,十两一匹,旁人家都做成外衣,穿出来招摇的。
薛家富贵,下人婆子,都用它来擦身汗。
沉香小心翼翼地擦拭,生怕一个不小心,手指甲划破了这肥婆佬的皮肉。
何五妈施施然享受小丫鬟的伺候和恭维:信重依赖那可不是!
自小,她就在夫人身边,原先她在樊楼帮夫人的娘亲梳头画眉,夫人娘亲年纪大了,恩客少了,每月份只靠着祝大老爷三两银子的打过活时,她就陪着夫人上蹿下跳地卖酒、唱曲赚钱吃饭
后来夫人凭借与大小姐三分的相似被瞧中,充了祝大老爷嫡长女的名头,嫁进京师,嫁入薛家,她也还跟在身边。
如今已是三十二年了!
夫人不信她,信谁?!
何五妈手背在身后,将袄子翻开一些:“右边右边些。”
马车听里头坐稳了,骨碌碌地启了程。
车帘偏飞,何五妈看外头的高门大户大门紧锁,门口两尊比人还高的石狮子威严肃穆,便觉心安:论他什么薛枭、疯狗、不孝鸟——天大的祸事,她们平不了,也有人平!
看那死疯狗还能得意几日!
何五妈单手挑开车帘,朝外头狠狠“啐”了一口!
马车在积雪的巷道渐行渐远。
巷道之后,有暗影残壁。
不多时,一个黑影自墙后,缓缓走出。
锋利沉青的眉眼,在黑暗之中,如同一把利剑。
黑影缓缓转身,看向高门大户的牌匾。
“靖安长公主府。”
薛枭半侧过身,目光一动不动地看那庄严肃穆的石狮与地面累积洁白无瑕的雪堆。
在白雪堆映照出的黄黢黢的光里,年轻的三品大员,面色有点不可测,似有一种不解却强烈的情绪,像藏在暗池中亮汪汪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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