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叫夏稚闭门思过。
小小夏的闭门思过当真是流着珍珠大小的眼泪被关在房间里,只能吃饭的时候见人,其他时候喊二哥跟他说话都不行,可伤心死爱说话的小夏了。
如今二十五岁的夏稚又被判了个闭门思过,刚进屋子,就想起小时候的事儿来。
想起小时候跟陆哥躺一个被窝,陆哥搂着他,静静听他讲八卦时那布满温和的眼。
想起他看戏着迷的那段时间,还在床上披着床单扮演杨贵妃,陆二哥在沙发上端坐着,扮演唐太宗,左手一瓶可乐,右手一碟子荔枝,两人就这么演上了。
还有陆二后来要去外地半年的那会儿,他记得大半夜陆哥来找他,说要走了,火车是第二天早上八点,时间定的急,怕他找不到自己,所以连夜来告诉他,见见他。
那晚上夏稚根本没能睡着,一腔的难过,不适应,最后凌晨四点带着陆哥去寻遍天津的大街小巷,打了个平安金牌给陆哥,让陆哥挂脖子上。
再后来火车的时间到了,夏稚领着好友谢有志一块儿送别陆哥。
谢有志全程唯唯诺诺,听着陆哥吩咐的事儿,大体就是让他稍微盯着夏稚,不许夏稚跟外面的人胡来,遵守宵禁等等。
往日夏稚早嘟嘟囔囔的和陆哥对着呛了,要自由,可那日没有,小夏乖乖的,什么话都答应,生怕没让陆哥走的放心。
之后火车轰鸣之声响起,陆哥从车窗探头出来,对他挥了挥手,夏稚至今还记得陆哥那一幕有多意气风发令人赏心悦目。
无数无数的陆哥和他相处的碎片都好似有着无尽的春日阳光做景,不断被夏稚提取出来,叫夏稚忍不住轻轻一笑。
方才他一直没能思考,如今叫他闭关思过,却刚好给了他思考的时间。
他在想陆哥的事……
在想自己醉酒后说的无心之言……
他说陆哥是自己最理想的伴侣。
这话到底几分真几分的假,理想伴侣也分很多种,灵魂的,外貌的。
说起来他找了许许多多的男朋友,每一任似乎都和陆哥有些相似。
上一位徐业成,性格从某方面来说和陆哥很像,微笑不说话的时候尤其显得沉稳,他喜欢这种沉稳。
再上一位咸猪手,最开始也并非是登徒子的形象,他一出场便给人一种英雄登场的感觉,夏稚喜欢这种感觉,十分霸道。这点跟陆哥也像。
可是反过来讲,他喜欢的很可能只是陆哥这一类的男人,并非只是非陆哥不可。
夏稚理智想到这里,睫毛微微垂下,无法不承认大姐说的很对,自己根本没办法确定是真的喜欢陆哥,那么干什么要毁掉这份友谊?
他真是太傻了,之前居然根本不想这一点,凭着本性,把事情弄到如此地步。
一会儿陆哥要是回来找他,他该以何面目见陆哥呢?
夏稚没有答案。
但是大姐叫他出国去,夏稚却没法接受,他绝不愿意逃避,任何事情,逃避哪儿能解决问题呢?逃避才是让关系恶化的元凶。
他非得想个办法把陆哥和自己的关系维持到从前。
还有于女士,虽然大姐说的很对,他们去了也只可能是魏家试探他们家的圈套,但反过来想,夏稚觉得,魏家就算是到时候借由于女士,来找他们各种索要钱财,不给就虐待的话,岂不是也正好让于女士将魏家的嘴脸看得更清楚?
于女士既然都宁愿上吊也不愿意再跟魏家住着,显然说明只要他们再推一把,说不定能救于女士于苦海,让她离婚,重获自由。
夏稚向来不愿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所以也不大相信于女士会灵顽不灵。
既然如此,二哥和陆哥两人去魏家恐怕是不够,就干脆让魏家知道于女士对他们家有多重要的好了。
他也去看看!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管于女士或许能让她惨淡活在魏家,可若是管了,魏家但凡变本加厉的对于女士,或者突然对于女士好起来,让她回来找夏家拿钱,都是让于女士又一次做选择的机会。
夏稚觉得,无论如何,他哪怕是在路边看见个乞丐觉得可怜都会给几个大洋,更何况是于女士。
他自去做让自己安心的事情,又不求于女士认他,全是为了自己的良心,这又有什么不可以?
说办就办。
夏稚立即去开门,门没有从外面反锁——这点倒是让夏稚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大姐会反锁。
是因为这门只防君子不防小人吗?
夏稚思索了一瞬,忽的会心一笑,他想,大姐定然是刀子嘴豆腐心,猜到他会忍不住也去魏家一探究竟,所以门没关。
大姐真是待他真心,只劝他,却不会强行逼他。
他定然也不会辜负大姐,一定把跟陆哥的事情也处理得漂漂亮亮!
如此下定决心的小夏飞快出了小公馆,找了个黄包车,让往魏家公馆过去。
路上夏稚余光喵到几个戏楼,莫名其妙想起昨日碰见明大小姐明芝兰的事儿。
明大小姐还说要同他介绍新朋友,是个有名的角儿……还说自己应当会喜欢呢。
咦,不若先见见看,若是合适,托这位角儿陪他演一场戏如何?
如今他同陆哥有实无名,装傻充愣说不定陆哥也不会怪他,只觉得他们之间完全是一时糊涂,是两个人都无意的,且他觉着陆哥对他也没有和从前有什么不同,陆哥说不定对他也还是兄弟情哈……
夏稚幽幽长叹了口气。
但很快夏稚抛开那莫名泛起的酸涩,又用心琢磨着,越发觉得……好像委托戏子来帮他演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戏,很是可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