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最终还是在厢房内见了杨芸儿。
在此之前,寺中的医僧在几个丫鬟的围观见证下,有模有样地给“昏迷”中的六王侧妃把了脉。
人是病恹恹,软绵绵的,但脉象却是突突突,相当有力的。
毕竟,杨芸儿到底不是科班演员出身,闭着眼装病,多少有点紧张在身上。
老医僧细细品味着指尖传来快节奏的脉搏跳动,低头沉吟良久,抬头觑见几个美艳丫鬟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当即松开了手。
就在老医僧松手的片刻,榻上之人的眼皮肉眼可见地微微抖动了几下。
好在干这行的,多少有点眼力见,老医僧直接忽略榻上人的破绽,起身坐到桌前,煞有介事地提笔开方。
写毕还配合着煽风点火的丫鬟们,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最后留下一张去燥下火的药方,体面地带着药箱离去。
医僧的问诊开方,并不影响杨芸儿的病情展。
她十分敬业地躺到全身麻,却始终不肯醒来。那现熬的药自然也灌不进去。
因她临时歇在大殿偏院的厢房,丫鬟婆子们轮流进进出出,要汤要水,场面十分热闹。
即便和尚们想回避,可丫鬟婆子们此起彼伏亮起清脆的嗓音,想听不见都难。
最终,住持大人被“惊动”——慧能禅师决定亲自探望六王侧妃。
这下,既不是杨芸儿主动拜见,也不能算住持下帖邀访。
双方都没有迈出第一步,但却是顺理成章的互相见面。
毕竟,人是众目睽睽下,在山门口倒下的,作为寺庙的最高负责人出面慰问,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或许是感召到佛法的力量,在慧能大师即将屈尊亲临厢房探病消息通报给王府侍卫后不久,六王侧妃竟然悠悠醒转。
不多会儿,双方正式见面。
慧能大师进屋,只见榻上歪着一个美人,娇喘微微,泪光点点。
然而,大师行动,都是缓慢有度的,并没有因美人的病弱,而改变一贯气定神闲的节奏。
相比之下,屋内人的反应则相对夸张。
其实在听到外头有人通报前,杨芸儿正还魂忙着松一下全身麻的筋骨,听到通报,立即蔫到榻上,瞬间入戏。
见老和尚进来,杨芸儿挣扎着下地给老和尚行大礼,而两边两个丫鬟则在苦苦相劝。主仆表演都十分卖力。
“恳求大师,咳咳,给大师行礼咳咳。”
“娘娘,您才醒来,小心些呀,缓一缓再起身。”
“娘娘,您站稳了,啊,娘娘,您是不是又头晕了!”
慧能禅师静静看着床榻周围主仆几人的表演。
他游走于权贵之间,早修得一双慧眼,来之前也得了医僧的汇报,哪能看不透对方的小把戏。
但自持身份的得道高僧,向来是不能着急的。
他控制着节奏,缓缓向前,给里面的主仆留足拉扯的表演空间。
当哭的劝的都轮番来了一轮后,老和尚才堪堪走近,双手合十,无喜无悲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正在尬演的杨芸儿已经把头脑中所看过的无脑短剧都过了一遍,就快演不下去时,好不容易等到老和尚的回应,仿佛听到导演喊“停”一般,立即安静了下来。
在外间候着的婆子十分有眼力见的进来给高僧上茶。
在喘息的间隙,杨芸儿努力平息了一下过于饱满的情绪,原来持续尬演得十分豁得出去,是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
屋内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杨芸儿第一个开了口:“恳请大师为我生父诵经度,助其早登极乐。”
老和尚心下冷笑,倒霉的杨老爹还在大牢里等着亲女儿去营救,这边却已经开始哭丧求度,这显然是要断了谋划者的念想。
然而,到底是得了承诺,收过些许黄白之物,面上还要努力推一把。
但住持要维持其然世俗外的人设,具体的话需由旁人代劳。
于是,老和尚只是面无表情诵了一句佛,再带一句颇为玄幻的佛法道义。
跟在老和尚身后随侍的一名僧人收到师父信号,往前踏出一步,对杨芸儿施了一礼,和颜悦色道:“娘娘勿要烦恼,切勿在佛祖面前轻言生死。”
杨芸儿微微抬眸,意外现这和尚居然长了一副好皮相,一双细长勾人的丹凤眼,嵌在温润光洁的脸庞上,唇角带着几分慈悲的微笑,配上一身簇新袈裟,端的是一个貌美的和尚。
斜靠在榻上的杨芸儿脑海中立即闪现出童年电视剧中的画面,嘴角下意识勾起一抹不太正经的笑。
貌美的丹凤眼抿了抿唇,愈显出慈眉善目,温良如玉,他又向前一步,用富有磁力的声音劝道:“娘娘可是搞差了,小僧前日听闻娘娘的父亲尚在县衙狱中,官司尚无定论。娘娘且想想法子,或可周旋一二。”
再美的皮相,也掩饰不了言语间的阴暗动机。
杨芸儿的晃神不过一瞬,很快便收回心神,她用帕子拭了一下嘴角,顺势压住唇畔的冷笑,却并未掩饰声音中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