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越尔说她那点儿情动不过是依赖时,祝卿安有过一瞬的动摇,想自己或许真如师尊所说,习惯过了头,难以割舍罢了,但很快她又明白。
不一样,虽然不甚明晰,但她能分辨出来师尊与阿娘不同。
若想阿娘,心头总是软和,油然生一股血脉相连的心安。
可要是想到师尊……祝卿安咬唇,把脸埋在膝头,那是独一份的心欢,和——
情欲。
或许也有亲情,但绝不单是亲情。
她这头胡思乱想,越尔也心绪纷乱。
祝卿安方才那问,的确是将她问住了。
“师尊呢?”
此言又回响在越尔脑中,带着小徒儿特有的冷软音色,一丝丝,一缕缕,到底是嵌入她的识海之中,悄然落了座。
是啊,她呢?
她对小徒儿又是如何想法。
直至南宫绛走后,越尔都没有从这个结论的冲击中脱离出来,满脑子都是祝卿安是不是这些话本的作者,又为什么要写这些,写这些的时候,又是怎样的表情和想法。
这么多……这么多的数量。
她大致看了一眼,多数都是师徒,还有的是仙尊,总之都是与她能扯上些联系的身份。
如果真是祝卿安所作,那对方究竟有何企图?是单纯地喜欢这种禁忌关系,还是对某个特定的对象有所……有所图谋?
这么想着,很多小事突然浮上心头。
在这之前,她是见过几次祝卿安的。
不是那种公众场合下的见面,而是对方曾经数次偶遇过她,还来她的洞府前拜访过,本来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想找自己开小灶的弟子不少,若她个个都热情回应,那学堂就形同虚设了。
可即使如此,祝卿安找她的次数也远超别的弟子。
各种理由各种方式,持续了很长时间,只不过那时她不太留心,后来对方也没再坚持,于是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经过护山阵破损一事,两人总算扯上了关系,对方提出指教也在情理之中,自己给了通行玉牌,后来又发现了生病的事,如今对方更是住进了她的洞府。
乍一看,这一切都顺理成章,但如果把写话本,凑偶遇,终入室,都当成是一场有所蓄谋的经营……那自己岂不是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越尔捏紧了手边的话本,后背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凉意——这样说来,祝卿安岂不与那话本里的徒弟别无二致么?
苦心经营,步步设局,装作对师尊非常敬重的模样,其实在心里已经把师尊当成了自己的猎物,只等着师尊跳进牢笼,永无翻身之日。
自己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师尊?”正陷在沉思中不可自拔,突然有个声音响起,一抬眼,正是想象里的那个始作俑者。
越尔慌乱地抬起头,身体不由往后退了退,眼神里满是防备和疏离,颤声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祝卿安被她的反应之大吓了一跳,愣了愣才道:“我把客人送走就回来了,您说,让我上午听课下午疗伤的……”
师尊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祝卿安会如此轻信损友,是因为实在找不出其他原因了,她的师尊的确非常温柔,但毕竟身在上位心思难测,她没办法直接问,只能听风就是雨了。
游采薇见对方还真信了,莫名有些心虚。
这纯是她胡扯的,但能止住好友的精神内耗也算没白胡扯,便道:“嘿嘿,小意思!”
两人谈过之后,祝卿安的心情轻松了很多,她这种人机最怕的不是辛苦,怕的是找不出问题,现在症结已经明晰,剩下的就只有抗住压力,迎难而上。
说句不谦虚的,经历过那么多场考试后,她最不怕的就是压力,只要有血条,那就说明肯定有通关的办法。
……
而另一边,越尔自责到无法入眠。
虽然下决定是的是她,但真的落到实处时,还是会被徒弟可怜兮兮的模样折磨到良心发痛。
一开始,她收起了笑容,对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会时不时偷偷看她,好像想探究出她不笑的原因。
当然,她平时笑得就不多,这也算不得什么大变化,但为了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态度,她又进一步减少了沟通,不在课后多说一句话,问对方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
其实这话也就只有她会问,别的长老同时教导的弟子不少,不可能一一去询问这个,如果弟子真的有没听懂的地方,主动过来问的话,她们再进行解答。
前几天,她都是会问的。
这个变化有些明显,也确实引起了祝卿安的注意,对方坐在课桌后,像坐了一条针毡,起来坐下,坐下起来,看到她要说话了,就忙立正身子等待,可究竟没等来她的询问,便又蔫蔫地颓了下去。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破功。
对方的模样非常像一只迫切等待主人召唤的小狗,但是主人偏偏不唤它,它只能坐在那里,一会爬起一会蹲下,尾巴都要转得起飞了,眼神诚恳到自己几乎不敢与其对视。
越尔的目光投在书页上,余光看到对方忽地起身去了茶台那边,平时,祝卿安也会在课间给她奉茶,这也算是老惯例了。
果然,过了一会,对方就端着杯茶慢慢走了过来,按照之前的习惯,她是会停下来,礼貌接过杯子,再说声谢谢的。
但今天,她只淡淡道:“放那边吧。”
这才是正常师尊的架子,不用言谢,也不用亲手去接茶杯,越尔在心里对自己说,自己做的没问题,是之前过于谦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