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外无拘无束了一周,猛地重新进了笼子,安鱼信还是有些不适应的。她在宿舍楼下驻足,抬头看着被光影切成一格一格的鸽笼似的建筑。
站在远处看着的时候,很容易感觉自己是局外人,隔绝了世俗的吵嚷,保有一份纯粹的、令人心向往之的孤寂。直至走到近前,再次仰头看,才恍然意识到这星星点点的灯火中,有一处也属于自己。
自己原也是槛内人。
她在吵嚷中活了十九年,却从未适应人群。而她愿意在人群中安安生生地定居,只因为一些时不时冒头的、令人愉悦的小确幸。
现在,定居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想到三个多小时前高铁站里的吻别,安鱼信垂下头,吸了口气,拎着行李箱往宿舍楼里走。
不舍归不舍,学还是得上。
明天还有早八呢!
——
周三下午的体育课,安鱼信很不想上。
s大大一大二有体育课,是故体测的八百米放在体育课上跑。舍友毛毛干嚎了半天,被安鱼信和另一个舍友一边一个拖下去了。
毛毛个头不大,瘦瘦弱弱,看起来风一吹就能散架。据她所说,她初中时没有体育中考,所以没尝过八百米跑进三分半的魔鬼训练,大一时的体测差点给她干趴下,跑完泪眼汪汪地嚷着要回家找妈妈。
毛毛和安鱼信恰好选了同一门体育课。s大体育课靠抢,每到抢课时系统就崩,俩人运气不好被卡了半个多小时,进去时只剩两门可以选的课了。
俩人盯着那界面瞪了半天眼,又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目光对视了会儿,勉为其难地选了两门中看起来稍微正常一点的课——排球。
排球课运动量不是特别大,但有点废手——那排球是硬排,气又足,垫起来跟篮球似的。
安鱼信手腕上还稍微有点点肉,又因为初中体育中考考过排球,略知道点技巧。毛毛就没那么幸运了,第一节排球课直接干到手腕淤青,第二节课乖乖戴上了护腕,饶是这样也免不了打一节课手抖一整天的命运。
俩人到排球场时,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安鱼信正准备放下手机活动活动,忽见屏幕亮起,显示微信来了条消息。
她戳着消息条进了微信界面,置顶最上方的头像上明晃晃地挂着小红点,旁边是简简单单却令人心潮澎湃的两个字——姐姐。
她一直没想好给人备注什么名,干脆问那人想要什么备注,那人递来一个眼神,捞过手机就飞速敲键盘,打下了这两个字。
“我其实挺喜欢听你这么叫我的。”林溪桥轻笑,“可惜这一世你从来不这么叫,上一世你也总是‘你你你’地叫,没大没小。”
安鱼信还没看消息内容就开始笑,嘴角差点咧到耳后,又自觉笑得太过夸张,便耐着性子稍稍收敛了些。
她戳进去一看,是林溪桥发来的一个问句。
姐姐:准备上体育课么?
安鱼信:嗯。
她老早把课表发林溪桥了,对面对她每日的作息安排了如指掌。
姐姐:要跑八百了,紧不紧张。
安鱼信:紧张死了,快喘不过气了。
姐姐:静静看着你装jpg
姐姐:没关系,不用太拼,稍微跑下有点分数就好了,到时候靠其他项目拉一拉,及格就行。
安鱼信:你这主意不行,我不能摆烂。
姐姐:那咋办。
安鱼信转头看了下排球场中间聚集了一半的人群,转回头来,手指翻飞,飞速打了几个字。
安鱼信:要姐姐做人工呼吸,不然就没气了,跑不动。
安鱼信:我上课去了姐姐,姐姐安心上班。
界面顶上的“正在输入中”闪了好几下,过了会儿,才慢悠悠地飘来一句“加油”。
单看这俩字平平淡淡,甚至有些干巴,但配合上挂了半天的“正在输入中”,便生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安鱼信假想着对面此刻的场景和那人的神情,不觉失笑,发了个表情包过去,有些恋恋不舍地撇下手机,转身并入了稀稀拉拉的队伍中。
女生分两组跑八百,自愿选择。安鱼信问毛毛要选哪组,毛毛一闭眼,心一横:“第一组吧,早死早超生。”
林溪桥说的其实很对,体测所有项目的平均分及格就行,分数再漂亮也无甚用处。假如其他项目分数够高,八百就算拿个零蛋也能及格。于是安鱼信并不急着冲,而是慢悠悠缀在大部队后边。
她的节奏很稳,虽然一开始并不快,但一直保持匀速前行。毛毛咬咬牙跟着她的步伐,俩人从队尾慢慢挪到了中部,最终擦着四分半的边迈进终点线,恰好六十分。
毛毛冲进终点线,差点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被她扶着才勉强没有跪下。她拖着这半死不活的人慢慢散着步,笑道:“跑完不能马上躺下,还是要稍微走走,让血液循环循环。”
“多亏了安安带我,不然我八百米指定没分。”毛毛喘着气,小小步挪着脚,又感慨了声,“你这速度卡得够准。”
体育课上跑八百米有利有弊,虽然会累个半死,但之后半节课可以自由活动,不用再和那硬得跟铁似的球赤身肉搏了。
安鱼信喝了水,捞了手机去树荫下蹲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耳旁飘来的文法学院的八卦,一边戳开消息框,恰好碰见林溪桥发来了张图。
是张奶茶的取餐码。
她眨眨眼,看见下面又浮上来一条消息。
姐姐:给你点了杯果茶,补充点糖分。等会儿可以去取一下。
学校里有奶茶店,距离体育场不远,可以线上点餐,之后线下去取。安鱼信细看了看截图,是百香果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