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人接了他的眼?神,道,“高峰主所虑,我也有所耳闻。从前?,道君曾有谶言——日?月凌空,大家想想,这是什么?”
一提道君,连宋禹安也吹了吹胡子。他们俩争斗一生,更是被那道君言中,他此生无后,一时更加气闷。
众人纷纷小声议论,片刻,忽然有人喊:“瞾!是武氏!”
“女子当权,妖人祸国,李唐自有先例!寨主,难道不知缘故吗?!”
白元觉大怒,断喝道,“一派胡言!嚷嚷沸沸成何体统!”
元莺的确主事,这次为?右先锋,数人遭难,自然难辞其咎。
元莺虽为?女子,却比白元觉稳重聪慧,极为?得白家看重,甚至隐隐有继承家主之势。白家家风向来立贤不立长,没有男女之分。白元觉也一向看重这个妹妹,只是寨中其他人却不这么想。若二?十年?内凌日?峰有变故,荣山南有变故,白元莺还将执掌整座山脉,对方如此发难,不亚于断白家根脉。
傅意?怜不在场,唯一在场的女子便只有元莺。对于荣二?哥家这位汉人娘子,她总有种特殊的感?觉。不单单是她的身份,不同的背景,不同的习俗,那种遥远却切近的关联,恰恰是她们同为?女子。
元莺向来眼?光极高,除了荣二?哥,没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可此刻,竟有些羡慕起傅意?怜来。她有荣山南给她撑腰,又有宋禹安替她说话,寨中人再怎么样,也不敢得罪这二?位。可再瞧她自己哥哥呢,功劳大,祸事也大。
她还记得少时要在夜里偷偷把脏了的亵裤装在一个小包袱里,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才处理掉。
那几天没事人一样也去校场练剑,晚饭时,她发现多?了一碗红糖水。
六哥冲她笑。
元莺实在想不通:“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我今早看你神情猜到的。”
元莺第一次觉得自己整张脸通红,不敢抬头?看他:“那、那对不起啊……”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说起来应该是我说对不起,让你难为?情了。”
“我不是指这个,而是——许多?人都觉得男子碰到那个会不吉利。那些脏污的东西,最是为?阳刚之身所忌,仿佛看到了这些便要遭霉运。”
她有几次替二?哥给思康拿药,在宋先生那儿便遇到过?两位月事不调的女子,每次都会哭哭啼啼地对云姨道:她们因为?来了这个被夫家看不起,每次来的时候总是像要避着瘟神一样地避着她们。
有一次一位夫人早来了几天,忘了在脸上点上红点,她的丈夫又喝多?了酒,晚上一定要到她的房中去,无意?之间看到在床上的几点梅花,立刻变了脸,怒气代替了酒气,当场掌掴了她两巴掌。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之后他的确赔了两笔买卖,从此之后夫妻便更加生分,如今听说他的丈夫在外面包了两个小妾,那夫人说到此早已是泪如雨下。
见元莺有些出神,武子瑜替她吹了吹红糖水上的热气,将碗捧到她的面前?:“趁热喝吧,凉了就喝不得了。”
元莺暖暖地喝下肚,从没有过?的舒展畅快。这般体贴,便是哥哥也不曾有过?。
武子瑜放低了声音问?道:“会疼吗?”
元莺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我身体底子好,又懂医术,自己会调理,所以都没什么感?觉的。”她指了指红糖水,“不过?这个还是谢谢了。”
他与荣山南相比,到底文弱了些。
顿了顿,元莺还是很好奇问?道:“莫非你也懂医术?”
武子瑜道:“我不懂医术的,不过?从前?戏班子里姐妹多?,就知道了。”
元莺有些想笑,可又不想拆穿他,便问?道:“你也不怕忌讳。”
“为?什么要忌讳?人们总是对于自己越不懂的东西忌讳越多?,其实没什么,难道他们自己就都干净得很吗?”
元莺不禁想起,因为?她从小没有娘亲告诉自己,所以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还以为?是自己的腿破了。那时候整个校场都是男人,她找白元觉给她往腿上的伤口敷药的时候,白元觉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元莺闭了闭眼?睛,心底泛起阵阵笑意?。
高家人仍毫不退缩:“女子掌权!惹怒上天!寨主何以为?一家之私,放眼?整座凌日?峰不顾!”
认罪众人一片哗然,白元觉原先还不知……
众人一片哗然,白元觉原先还不知为何荣山南半夜把?他也一路叫来议事,此时方明白了。忍不住焦急道,“二哥?”
男人摇头:“还不到时候。”
事发之?后,他便告知了白家有人要发难,此时高家早已手尾处理干净,就是为了要在座诸人已有怀疑却更?有顾忌。
忍一时之?气,总好过打草惊蛇,遗祸来日。
只?是谁都没想到,今天的罪名会有人主动认下。
武子瑜进来时,四下为之?一静。
高长老更?是大吃一惊,他分明让人把?他锁在家里。就是怕这个?傻徒弟一时冲动,坏了高家一世英名。
武子瑜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物?戴着斗笠,他进得堂来,将斗笠一摘,露出青白冷清的一张脸。
“我?来请罪!”
回程途中?,魏云平和韩毅简直痛心疾首。
“你说他傻不傻,啊?傻不傻!高家对他不薄,这般倒落了个?忘恩负义的名号,唉!”
武子瑜自幼颠沛流离,高家收养了他,高长老视为心腹,时常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