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盛。
元延盛。
崔松萝想,元煊要延盛,她崔松萝,即便是盘亘老树巨石的丝萝,也要垂至地上,止住天地之内的嗔怒邪气。[注]
在长刀挑开帷帐的一刹那,一枚小小的印信倏然怼至人眼前,恍然是那兵贼最熟悉的字印。
“大胆!!!”
崔松萝按下心跳,颤声学着从前元煊的喝骂,“放肆!!!你们是穆家的兵,不会认不出这印吧!”
“你是谁?”
刀刃滞住,昭显着眼前人的惊诧。
“明知故问!”崔松萝冷声道,“我急着找你们,一早传来的消息,洛阳大乱,子彰有难,太后遗臣李青神带兵杀回,如今綦贼早有不臣之心,他麾下兵马众多,已率军先逃,弃子彰于后,探子路上遭了埋伏,我们的心腹刚刚送与我消息,你们还不出城,援助平原王!”
“家君的密探都被伏杀,你的心腹凭什么能顺利送出消息,莫不是来诓我们的!”
对峙的兵回头看了一眼同伙,另一人同样疑惑,“便是真给你送了消息,怎么没有给我们的调兵指令!”
崔松萝梗着脖子,抽出袖中的匕,冷光骤然一闪,横在刀刃之前,光反射着她的眼眸,显出凛冽决然的光,叫直视她的脸端详的人忍不住眯了眼。
“这匕是穆子彰给我的防身之物,你们信不信不要紧,只是你们的主子如今在危难之间,他送信是叫我出逃,可我却不愿,或许还有后来的报信人,可晚一分就危及一分,想来你们也觊觎我身后的商会已久,我随你们出去,若是错报,我便是你们的人质,若非错报,我也能与挂念之人汇合,如何!”
几人面面相觑,瞧着小女郎情急到要拼命的模样,又有主人私印在,心里信了七八分,转头有人进了其中一处家宅。
常玥忍不住转头,看向身侧的家君,眼含担忧。
此前她们说好的,并无崔松萝也要跟着出去的道理。
可唯有崔松萝跟随,方才不会叫他们生疑,可她原本完全可以等一切终结之后,再行防卫,哪怕东西保不住,总能保住她自己的。
崔松萝此刻豁出去的样子,倒叫常玥明白了为何清河王从前还是公主时就对其青眼有加,鼎力扶持。
或许就是有人,平日里瞧着无害细弱,却总能在关键时候,迸出越常人的勇气和力量。
不足一盏茶的时间,街巷之内涌出的兵甲汇聚成一条长龙。
崔松萝瞧着人马,在心底倒吸了一口气,按住心跳,一手持刃,“我不会骑马,我的马车跟着你们!”
那为之人深深看了崔松萝一眼,“我们的人会驾车,你最好没耍我们!”
帷帐落下之前,穿着北方兵甲的两人跳上了车头。
另一个随身习过武的侍女一左一右,碰到了崔松萝颤抖的胳膊,“家君……外头的人只怕也被扣下了,如今只靠我,只怕难以完全护佑家君的安全,但属下定然全力以赴。”
“没事,我还有刀!亦能自保”崔松萝举起匕。
常玥瞧着那刀,“这刀当真是平原王所赠?”
她怎么记得,这匕是家君求着周天师要的一把淬毒的普通匕?
崔松萝摇头,用气声道,“那群人,总不能把穆望库房里每样东西都记住吧!”
贵族常用的花纹,也大差不差。
她抿着唇,在紧张的氛围里,居然也挤出两个梨涡来。
“怎么样,我厉害吧。”
眼下命若悬线,她也能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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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玥瞧着,忽然也笑出来,她拔出袖中短剑,“主家成败,即为我之成败,自当追随家君。”
不是殿下的成败,是崔松萝的成败。
车厢颠簸,崔松萝险些一头栽倒下去,被侍从挎着胳膊拦住。
她抬头,“出城了吗?”
三人却不敢掀开帷帐往外瞧。
几人手心都是湿汗,被风一吹,像掌心有蛇爬过。
她们却都没有松开手中的匕,挥开彼此的臂膀。
外头传来了厮杀之声。
崔松萝心弦骤然提起。
叫骂声不绝于耳。
“有埋伏!!!”
“城外有埋伏!!!”
“是那群反叛的僧兵!!!”
常玥想到了跟着她们而来的刘文君,心下了然。
清河王自然不会完全放纵她们独自逃命,刘文君才是真正的后手。
杀声灌入耳膜,刀刃刮擦,叫崔松萝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