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翊也不是没疑心过自己和苏绮年的事情被纪舒遥发现了,但想到她从不看自己窃听,不查自己行程,本身工作也很忙,又觉得几乎不可能。
纪舒遥没把岑小双被警察带走的事告诉周翊。
很多事或情绪在某个时刻如果没有得到释放的话,之后再展开也只是轻飘飘落下。
岑小双在审讯室呆了不到48小时就被放出来了,但案子还在调查。纪舒遥请了几天年假,只身一人奔走。她咨询了律师,但得到的答复并不乐观。
岑小双从警局出来的时候,看见女儿等在门口。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所谓非法集资,其实也是被一个熟人忽悠上头了,莫名其妙入了伙。
虽然在一个城市,但纪舒遥自己租了房子,很少回家,上次见女儿大概还是一个多月以前。
看着站在车边的纪舒遥神情萧索,整个人瘦了一圈,却还强撑笑意。岑小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眶一下子泛红。纪舒遥看着母亲好像几天就老了十几岁的憔悴样子,也很难不心酸。
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总是气势凌人的岑小双,气焰就这样低了下去,慢慢被烧干得只剩灰烬。只需一阵风就能寥落四散。
纪舒遥平时强硬,但看着在老去岁月里委顿的母亲,却没办法说出任何指责的话,只能安慰岑小双,放宽心,律师说问题不大。母亲的神情才稍显安慰。
然而回到家一打开门,她们就闻到了满屋酒臭。昨夜又是一个烂醉的夜晚,纪钊躺在床上,呼噜打得震天响。客厅的花架大概是在纪钊醉意朦胧中被撞倒了,一地的碎瓷混着土,还掩这几株半死的杜鹃,根***在外面。两行沾了泥的脚印蜿蜿蜒蜒进了卧室。
自己被拘了两天,丈夫却好像毫不关心,在家里大醉,弄得满屋狼藉。而自己的女儿站在一旁,好像见证着自己满目疮痍的人生。
比起伤心,那一刻岑小双更多的是羞愤。
纪舒遥其实已经全然麻木。眼前相似的一切,她从初中起好像已经见了无数次。
喝醉的父亲,愤怒的母亲,彼时还只能躲在卧室里,提心吊胆祈祷这个夜晚不会再愈演愈烈的她。
幸好她终于长大了。
纪舒遥自然而然地地把手里的早餐放在茶几上,去厨房拿了拖把和抹布,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岑小双也蹲下来一起收拾,她低着头,纪舒遥看不到母亲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没有扎紧的几缕头发,松散得落在额前,夹杂着几根泛着青白。
心好像很沉很沉得落下去,纪舒遥无声地叹了口气。突然,她看到几滴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进土里,岑小双手上的动作没停,但声音从呜咽逐渐变成了嚎啕。也不收拾了,捂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
纪舒遥满腔心酸的眼泪哽在喉头,她只能轻轻抱住母亲。岑小双一边嚎啕一边含糊不清得说,“我不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我不能拖累你”。鼻涕眼泪和乱发粘了一脸,快六十的人了,竟然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没事的,真的没事”,纪舒遥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慰她,“你放心,已经在解决了”。这是她有记忆以来,母亲哭的最脆弱的一次。
从初中开始,纪钊每每应酬喝再多的酒,回到家只有岑小双发疯的份;纪舒遥作弊器没考好,也只有低着头一路挨母亲骂。这个家里她岑小双一向是最厉害,要强,说一不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