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它单纯的模样,沈今禾叹道,果真是不知世间险恶啊。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李怀远果然来了,他好像很喜欢那棵大树,头枕着胳膊仰躺在枝干上,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须臾,树上传来一道平淡的声音:“前任中书令沈云期,是你祖父?”
虽是问句,却是十拿九稳的语气…看来李怀远已经去调查过她了。
修长的头发垂下盖住神色,沈今禾低低道:“是的。”
十几年前,钱王起兵谋反,中书令沈云期因与其相交甚密而被波及。事情败露后皇帝下令诛杀同党,氏族男子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女眷皆发配掖庭为奴,涉事者三千有余,家眷无数。
那些日子的掖庭,比集市还要混乱热闹几分。
“你恨过吗?”李怀远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她一愣。恨什么?恨天子令她下狱?还是恨世道不公?何况先帝已逝,那些陈年旧事,早已随风而逝无迹可寻了。
“不恨。”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先帝宽厚仁德,谋逆者女眷虽被发配掖庭,却允其与女工同朝授课;当今陛下更是颁发赦令,特准奴籍可转为官府私邸家仆,此乃罪奴之福。”
后半句自然是特意说给李怀远听的。
罪奴和家仆虽说都没有自由身,但罪奴的奴籍由宫中内廷掌管,而家仆的卖身契是主家说了算的。
也就是说,以家仆的身份赎身,显然要更容易一些。
如她所料,李怀远冷哼一声,看出了自己的意图,丝毫没有拐弯抹角地问:“那日在皇家寺院,你还没有回答我,明明已经入夜,你为何要精心打扮一番?”
“回大人,奴婢不敢隐瞒分毫,确实是为了找您。”当朝太子谋害皇后,帮了你多大忙啊,别不知好歹。
“我是问你,为何打扮?”
按理说只是去告个密,的确没道理多此一举地打扮一番。这个问题沈今禾想了很久,可实在找不到天衣无缝的说辞,又念着要完成进入世子府的系统任务,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不管了,豁出去了!
“奴婢方才答了,为了找您。”
“这是何意?”
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但明显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光在打量自己。
“听闻大人自小博览群书,儒、道、法三家皆通,又闻积仁洁行,不念旧恶,实乃君子之姿……奴婢、奴婢倾慕大人已久。”
耳垂一红,跪地之人羞愧得恨不得躲进地里。
“咚”地一声,他的暗卫从树上掉了下来。
“……”
他玩味一笑,看来是没信。
“大人如天上鸿鹄,奴婢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可女为悦己者容,是人之本性,本性不分高低贵贱。是以奴婢僭越,私心打扮一番,就是为了博得世子青睐。”
见他如此不屑,沈今禾故意端起身子说得不卑不亢。
李怀远轻笑出声:“我原以为你胆子挺小,不过现在看来,你胆子大的有些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