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还有数位袅娜娉婷的女子和舞姬散落各处,游船的,赏花的,奏乐的,真是花团锦簇好生热闹。
今日叶绥穿宝蓝色团花锦衣,上面点缀着白丝鹤,衬得他那张脸越发清贵。
周围满是杏脸桃腮的解语花们…李怀远着绛紫色官袍,登时往他们那群人跟前一站,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略有疑惑:“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嫌冷吗?”
叶绥折扇一收,大言不惭道:“自古逢秋悲寂寥,吾等在此处对秋当歌,吟诗作对,也不失为一种风雅啊。”
“和一群风月女子?”李怀远挑挑眉,“嗤”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
“小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叶小公子风流倜傥,一出门自然一呼百应。”
说着又朝沈今禾招手,“今禾姑娘,你也来呀。”
他刚煮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茶香四溢,硬要拉她入座,沈今禾只得客随主便,随便寻了个空位坐下,用了半盏茶。
就在她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叫春桃的姑娘朝对面那人说:
“巧了么不是,妹妹你也是永州来的?”
沈今禾握住茶盏的手一抖,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永州……好遥远的名字,远得像和她隔着一个纪元。
下意识用眼尾扫了眼不远处的李怀远,只见他领着叶绥往远处走,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在说话,这才轻呼了一口气。
隔着垂丝海棠,听不清他们在低语些什么,只见李怀远表情十分严肃,而叶绥听罢则先是一惊,紧接着又连连点头。
扯回视线,沈今禾盯着杯盏边沿一圈又一圈的纹路发呆。
隔壁的人还在说着永州之事,她心里想,当初离开永州是几岁来着?五岁?六岁?好像已记不大清了。
也不想记得太清。
正想着,那个叫春桃的姑娘声音又传到她耳朵里。
“妹妹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看着不像干我们这行的。”
被问话的那人用永州话回道:“说什么营生,倒了天霉的,给知府大人做外室。”
春桃闻言似乎很是惊讶:“知府?哪个知府?是两年前被抄家流放的田家么?”
什么?被抄家了?眼眸一垂,沈今禾一点都不知道这事,自从到了上京她就很少再去打听永州那边的事情。
那姑娘剥了个橘子,边吃边骂:“还能有哪个知府,狗日的田豫,说什么家财给老娘分一半,结果全他娘的充公了。”
“我记得是上面来人查了,人命官司和贪污罪数罪并罚,一家子全判流放了,你是怎么逃脱的?”
“什么逃脱,老娘又不是他家人!”
“哈哈哈哈哈。”其余人都被那姑娘给逗笑了。
春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胳膊肘一怼那姑娘。
“哎,你知不知道那田家的嫡幼女?嗐,瞧我这脑子,你肯定知道的,当时可了不得呦,清高得很,从不拿正眼瞧咱们。”
又颇有几分落井下石的意味补充道:“哼,不知道她现在又在何处承欢呢,还傲不傲气了?”
“还傲什么呀,指不定早就以色侍人了。”有人捏着帕子搭腔。
那永州同来的女子却是眉头微拧,“说来也怪,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流放路上逃了,逃到了西南那边与秋弥国接壤的边镇上,据说被个贵人看上,领回秋弥国去嘞!”
“哈哈哈,你可真会说笑,这怎么可能?”
“嗐,我也是听旁人说的不是么,谁知道是不是哪个闲事佬瞎编排的。就像那卫仙娘,人死多少年了,不是照样还有人给她杜撰各种艳事么。”
另外一人道:“仙娘?听这个名字可是个绝色美人啊。”
春桃吃了块甜腻腻的桂花糕,忙道:“简直美得不像人间之物,十来年前,在我们永州一带也算是个传奇了,她可是田豫年轻那会儿第一任妾,说起来……”
说着捧腹大笑,对先前说话的那位永州女子道:“你合该叫她声姐姐呢,哈哈哈哈哈。”
永州女子佯装怒道:“姐姐个屁,我可没那么黑心歪尖,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众人纷纷好奇:“她怎么了?”
春桃道:“嫌自己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呗!自生下来就不管,任由她被嫡子嫡女欺辱打骂,后来见女儿慢慢长开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又想拿自己闺女做买卖,卖给个皇商博前程。”
“真是天杀的,那孩子当初才六七岁的年纪,唉,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死了还是活着?”
众人一阵唏嘘。
沈今禾脊背一僵,牙关止不住地抖了几抖,方才还清香润泽的茶水瞬间变得苦涩了起来,系统落在她肩头,担忧地蹭了蹭。
“她们说的那个女人,该不会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
即使不通亲情如系统,大概也说不出“母亲”这二字来。那样的人,又怎配为人母……
十八年前,永州知府之子田豫夜逛青楼,被娼妓引诱着行了苟且之事,后来那娼妓怀了身孕,死缠烂打,田豫只得把她纳入了府。
可惜生下来的不是儿子,就被田家遗弃在了荒芜的后院。她又偷偷溜回青楼招揽客人,誓要榜个更有权势的。
好在上一任那个老知府通达,没有狠心把她的女儿赶出去。但这个女儿的存在,无疑是府里的耻辱。
那些嫡子嫡女,管家婆子,仆役随从,任谁都能将她捏扁搓圆。
后来那女人勾搭上一个姓赵的皇商,来了都城上京。她把女儿也从田府里偷了出来一同带走,不是舍不得,而是打算拿她换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