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克制,黄大郎也吃了三碗猪油渣拌饭,阿更阿榆更是把篮子里的粗粮窝头都包了个圆,连胡瓜咸菜也被吃了个精光。
马翠儿跟阿大面色有些不好看,这都是些什么人呐,来他们家打秋风的?
其他人倒是面色不变,兰娘则有些同情的关心道:“可还够吃?不够再去现做些。”
一语惊醒了桌上的三人,他们回过神来就现桌上已是吃无可吃了。
阿更的瘦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是我”
他无意识的望向黄大郎,这饭菜太香了!他不知不觉就只顾着吃了,从而失了分寸。
黄大郎的面色也很不自在,他吃了人家三碗饭,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因为吃饭而如此窘迫。
他清了清喉咙,强装镇定回道:
“多谢款待,不必再费心了,实不相瞒,我兄弟三人已许久没有吃过像样的热饭食了,一时失态,还望您万万不要取笑才好。”
要是被皇兄他们知道,他把农家人的饭菜都吃光了一点儿都没给人留下,他这辈子的脸面就丢尽了。
阿榆也难得面色有些赧然,入鬓的细眉此刻也耷拉下来:“若是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帮您劈柴砍树都使得。”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古人诚不我欺啊!
兰娘忙道:“不必客气,若是不够就说,一定要吃饱才是。”
李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水,余光暗中观察着这黄大郎。
看样子也是个读书人,已经能确定是从京城来的官宦了,可是没听说哪个官宦南下巡视的,想必是领的密令,能领密令的必定是皇上极其信任之人,黄大郎李伯思忖着,肯定是假名。
他瞄了一眼正在给喜宝倒水的李修,正好与李修的眼神对上,李伯快地眨了眨眼,意思是:可有眉目?
李修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那就要等着实甫回来再打听一下了。
用过餐饭之后,马翠儿手脚麻利地冲泡好了一壶馥郁甜香的干玫瑰花茶,以供众人润口。
黄大郎与赵家众人闲谈,谈收成,谈灾祸,谈防灾。
最后话题不知不觉间便转到了朝廷上:“我与两个兄弟一路走来,各处民不聊生,就等着开仓放粮。”
听到这里,喜宝不禁在心中暗自思忖道:“嘿嘿,来了来了!可算是等到这一刻了!那些故事书里头,凡是微服私访的官员,必定会借机打探民间疾苦之声。
比如说‘娃娃哟,你咋个不吃香喷喷的白米饭哩’或者‘小娃儿呀,你现今过得快活不快活嘞’之类的话语。
不知道这位官老爷待会儿又会抛出怎样的问题来,应该不会是话本子里那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吧,她偷偷与李修交换了个眼神,期待下面的问题。
黄大郎应该是正直心善之人,不然也不会叫阿更阿榆收了刀,她之所以会带黄大郎上山,正是由于亲眼目睹了黄大郎让阿更收起刀具的那一幕。
只听得黄大郎继续开口询问道:“依在下之见,大槐村倒是不见流民出没,诸位乡邻之间也是和和睦睦、相安无事。莫非是官府已然分了粮食下来不成?”
一旁的铁柱不屑的嗤笑一声,回应说道:“开仓放粮?谁给咱们开仓啊。”
“圣上下达了官令,命各处县令开仓放粮,怎么,广安县竟没放吗?”黄大郎惊诧。
“哼,什么狗屁县令!”铁柱虎目低沉,显得有些戾气:“一听说圣上要严惩贪官污吏,早就收拾包袱跑路了,哪管剩下人的死活。”
他往后一仰:“哪个官不贪,这年头能活着就行,就算给掺着沙子的粮百姓也不会说他不好。”
“从雪灾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估计是被卖了。”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贪,上面肯定有人,大槐村之外,不知死了多少人。
这狗县令此刻说不定正在哪座荒山野岭里快活着呢,等到风头过去,去一处没人认识的地方改名换姓,照样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
黄大郎等三人听闻这番话语之后,脸色均是颇为难看,既受百姓的供奉,那就理当守护一方民众的安宁,这个县令作为一方父母官,贪赃枉法,临阵脱逃,该杀!
圣上只砍了大官的头,剩下的这些小虾米倒是漏了。
黄大郎危险的眯着眼睛,冷着脸,竟隐隐有些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众人见状,愈坚信黄大郎绝非等闲之辈,废话,他们又不瞎,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唠嗑的时候都问“你觉得当今圣上治理的怎么样”这种问题了,他们还不清楚吗?除了铁柱愣头愣脑的,其他人谁没有点敏感的心思了。
阿榆见主子面色就要兜不住,忙咳嗽几声:“咳咳,那朝廷不是又下了一批粮食吗?”
赵青山摇摇头:“那一阵子说是昭阳公主捐了银钱要换成粮食下,因为县令跑了,到最后也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