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位屋里的女性显然没有同意,她紧闭着房门。待提纳里由着好奇心走进,他听见了屋里女人的刺耳的嘶哑声音,她似乎哭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嗓音都变得这样沙哑难听。
“不,不,我的孩子还没有回来,我的孩子还没有回家,我要在这里等孩子回来,我不要走……”
感谢她现在还‘神志清醒’的语言表述吧,至少提纳里和那两个青年人都明白了女人的话。可这也正是难办的地方,他们意识到了对方不愿离开的原因,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补偿代替。
现在的虫潮遮天蔽日,那个所谓的孩子估计也早已死在了无尽的虫海里了。他们要为了一个人能够离开,拼上数个士兵的性命去寻找那个孩子吗?
显然不会。
而且真找到了孩子,在这样的虫潮背景下,估计也只是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了。把这样的孩子躯体丢掉那位母亲的面前,提纳里都难以想象那会是多么可怕的画面。
两个青年人颇有些无计可施,只是一直说着些宽慰人的话,但女人始终无动于衷。
提纳里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在木屋前没有人看守的漏着风的窗户那,他跳了进去。
木屋的里面实在是破烂难言,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提纳里看着因为自己突然跳进来而非常懵的女人,十分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
嗯……显然这个招呼有些不合时宜,听到他说话的女人惊吓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过本来跳窗进屋就很不合时宜了,提纳里也没有顾及太多。在这个漫天漫地都是虫子的可怕地方,必须要尽可能地让更多人逃离获救,至少他不能就这样见死不救,跳窗也只是不能走门而入的权宜之计。
不管怎么样,他起码要告诉这个女人——她孩子的真实情况,这比傻瓜的安慰对她更好。
虽然这样做看起来很残忍,但至少还有让其抛却莫须有的幻想,并唤醒对方的可能;若只是一味地隐瞒,就只能沦落到那两个青年人的下场了。这个母亲是不会动摇的。
“他,我是说你的孩子,他已经离开了,离开意味着不会再回来。”
刚落下这句话的瞬间,提纳里感受到了手指莫名的痉挛,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灵魂在哭泣着走向破灭。
女人的面色凝固了……她的血液似乎在血管里停止流动。
“……”
提纳里说完那句话后就不再说话了。他或许可以说些宽慰人的话,但那又有什么用呢?那些对付正常人的话根本对付不了这个已经有些疯魔的母亲,甚至会起到反作用。
这位母亲同样没有说话,她安静着,她呆滞着,她恍惚着;她的视线飘向房间里散落在地板上的小鞋子,她悲伤着,她痛苦着,她无措着;她听着房屋外无数人和虫子的声音,她疯狂着,她思考着,她念想着……最后的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提纳里的身上。
嘶哑的声音再次从她的口中传出来,伴随着一道长长的吐息。
“请你离开。”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好似有着让人心颤的能力。
……
后来,在虫潮开始的第二十四夜,她将一只从破漏的窗里钻出来的虫子当做自己的小孩抚养:她会用尽所有心血将它走路、穿鞋,甚至教它说话。
七天后,她的家里遍布子嗣…却没有一只能为自己穿鞋。
——
—
“你凭什么做出这样的结论!?”
这日子真的是越来越过不下去了。
依旧待在那艘贡多拉上,卡维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各派系的人,传入耳朵里的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讨论和争吵,就算是身边无比美丽的宇宙也无法抵消掉一直听着这些声音的烦躁。
但他也喊不出来让人安静的大声口号,那种瞩目感实在太挑战自己的心脏了。卡维相当有自知之明地想。现在至少大部分人都是在理性探讨,大家都还没有忘记他们最初崇高的目的:帮助众神!就算是为了那种崇高的感觉,他们也不至于会粗俗的骂起来打起来……卡维努力忽视自己的不适感。
经历了数个琥珀纪的航行,最早的一批船员已经死去,留在船里面的都是他们的子嗣,不过这些孩子们也已经苍老了,卡维现在的身份就是其中之一,感谢记忆里快进的航行速度,让他没有更煎熬下去。
但是显然,嗯,他们依旧在每日不断的争吵。
“别吵了!”一个年迈的无名客站在船头突然高呼,他指着前方喊:“我们到了!”
多么可喜可贺的事情,在酒杯中波纹的指引下,这艘贡多拉终于抵达了航行的终点。
“这是哪啊。”有些走不稳的妇人靠近过来,戴上她的老花镜看向这片近在咫尺的伊莱狄希纳星域,十个繁荣的星球环绕着中间的恒星,而其中的那颗蓝色的星球就是一开始最为繁盛的那颗伊莱狄希纳星,它用它的名字给自己所在的星域冠上了名字。
“伊莱狄希纳星。感谢伊德莉拉,我们可算是到了。”一个长相格外美丽的年轻男子站到了她的身边,他是中途意外登船的一位纯美骑士,伊德莉拉是他们信仰的【纯美】之星神。
这可是好几个琥珀纪的航行啊,在终于到了的这一刻,大家都要感动哭了。
卡维却有些麻木,甚至有些想笑……嗯,可能他现在确实有些老年人心态了吧。当然或许也是他并没有真正经历的原因?
贡多拉降临到伊莱狄希纳星后,所有人都纷纷下了船,眼前是经过虫潮洗礼后荒芜的、完全不是繁盛都市的地面,一切都空荡荡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