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轻依赶到展览馆时她连白大褂都没来及的换掉,梳成马尾的长发,松松垮垮地偏垂在脑后。
警戒线外的人群里议论纷纷声蝇闹着,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是视线随着指指点点向展馆的门口望去。
一副担架被抬出,能看出上面躺着的人并不魁梧,蒙盖其上的白布上被血液一点一点印染,笼罩出的人形显得单薄又充满骨感。
白布鲜血与红砖白门辉映着。
担架经过的地方一步一暗红,然后暗红劣迹被一枚枚脚印覆盖掉。
严阵以待的特警陆续从圆门中走出,双手落在胸脯之下,左手托起枪底,右手扶住枪体,枪口抵在肩甲之上。
队伍的最后走着三位特警,他们其中一人端持着三支枪,一人牵着一个受惊的小男孩,走在最后的那位,英气十足,周身散发着清冷和阴郁。
他站定在台阶上,怀里抱着一只没有了生息的牧羊犬,另一个同样受了惊吓双眼红肿的小男孩站在他的身侧,手紧紧拽着男人作战服的衣角。
王志豪和王策走下最后一层阶梯后,所有的蓝鲛ptu队员,放下手中的装备,肃穆而立,整齐划一的向着三阶而上的躺在江择言怀里的“英雄”致敬。
刚刚的一片混乱中,嫌疑人持刀扑向孟未扬,腾跃半空时,两道黑色的身影跃起。
梭哈将坏人扑倒,用尖厉的犬牙刺穿他的大动脉,使其当场暴毙。
江择言把孟未扬护在身下,冰冷的刀锋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倒是落在地面上的手臂被微热的液体包裹着。
那是血,是人血,还有从梭哈的身体流出的血液。
门前的人渐渐散去,孟轻依不知道她是怎么穿过人群走到江择言和孟未扬身边的,她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满脸泪痕,头发凌乱的样子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狼狈。
江择言侧头贴了贴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带着沙哑,但是又不失柔意的安抚,“没事,别哭了,你把康康带走吧,他吓坏了,我要等下班才能回去,回家里等我,好不好?”
泪眼婆娑的孟轻依茫然地点头答应着,有无数句堵在她的喉间让她一时无法出声,良久后她才哽咽道,“那梭哈怎么办?”
江择言低头看着怀里的毛孩子,没来得及回答,孟未扬扯了扯他的衣襟,“哥哥,对不起,都是我都是因为我梭哈才……”
孟未扬的手颤抖着扶在梭哈的头上,它的双眼紧闭,安详又惬意,像是熟睡了一般,可是无论如何它都没能被唤醒。
江择言苦涩地抬了抬嘴角,平静的说道,“康康你不要多想,你要知道是你让梭哈实现了它的英雄梦想,那是曾经因为我而破灭了的梦想。”
十几年前缉毒犬训练营基地里,还是幼犬的梭哈每天都要经过严苛的训练和层层的考核筛选,只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作为缉毒队中的一份子。
在终极考核的那一天,江择言跟着江爷爷一起来到训练场,酷暑难耐的夏天,烈日下年纪还小坐不住板凳的他想跑到树上看热闹。
高大粗壮的老槐树被种植在交替的红绿彩砖之间,一步一步向上攀爬,江择言爬的起劲。
可以攀附着地枝杈就在眼前,他伸手向,然而脚底却突然打滑,人立即从半树腰向后仰去。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场地里表现近乎完美的被考核者身上,根本没有人发现江择言的危机情况。
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他快速下落着,万念俱灰之际,承接住他的是从场地里飞奔而来的参赛选手,那就是梭哈。
那次意外,江择言毫发未损,梭哈却折了好几条肋骨,其中一根擦破了他的肺部,至此让它失去了成为缉毒犬的可能和机会。
但它成为了江择言最亲密的存在,在短短的十几年人生里,它曾以为江择言会是它人生的全部,守护他,忠于他,陪伴他。
看他从青涩到成熟,看他从孤身一人到寻得一伴却也因此获得了自己最合拍好友。
不管孟未扬多少岁,在梭哈眼里他一直都是几年前拉着自己玩跷跷板的幼稚而长不大的小男孩儿。
所以它要保护他。
“齐尚会帮我先把梭哈安顿妥当,等明天我们再一起送它最后一程吧,”江择言淡淡一笑,可是他的眼底晕着红意。
深蓝的作战服胸前被血液和汗水染地颜色更加深沉,孟轻依和孟未扬从背后抱住江择言,他们的泪水打湿着他的背襟,无声间,那却是最大的安慰。
在齐尚赶来前江择言跟着机动队先离开了,不管发生什么状况,他都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放在首位。
等到梭哈被接走后,孟轻依按照答应江择言的带着孟未扬和同样受了惊吓的杨博然到了七院做了检查。
好在两个小孩都没有什么大概,杨博然被家里接走后,孟未扬和孟轻依坐在咨询室内,哭成兔眼的两姐弟缄默相对,不知从何开口。
窗外的麻雀三三两两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聊着世俗间的种种八卦闲谈。
“姐姐,你认识胡志南和杨雨吗?”
孟轻依怔住半晌,沉声问道,“你从哪听到这两个名字的?”
“那个坏蛋说他叫胡志南,他说是杨雨和我害他落得今天这般落魄的,可是我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杨雨是谁,姐姐知道他们吗?”孟未扬怯生生地回应着,他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或许是因为孟轻依那双平日里满是柔情的眼神此刻变得冷如似冰让他变得忐忑不安。
“不认识。”孟轻依目光下垂,抬手搭在孟未扬的手背上,声音轻柔,“康康你不要想太多,你忘了你择言哥说的话了吗?那人是个精神失常的病人,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对你和杨博然这样的小孩子下手,所以今天就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