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站那么高!”年轻女人看到了树林里的俩小孩,提着裙摆跨过溪水。
这小孩儿该不会要挨打了吧,小季寒瑞思考着待会儿要不要替他求个情。
“妈妈!”小孩儿丝毫没有做错事情的自觉,看到女人过来十分开心。
“站在那里不要乱动,等妈妈上去接你!”年轻女人虽然身材纤细但脚下稳健,三两步登上土坡,把小孩儿抱起来。
“你看看你,鞋子和裤腿都湿了吧,”女人数落着,面上却不见丝毫不耐烦,脱下小孩儿脏兮兮的鞋,用裙摆擦干他的小脚,“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掉很危险的知不知道?你爸爸要打你屁股了!”
小季寒瑞站在一边偷偷看着这对母子,心想他的妈妈好温柔,就连这样都不会生气。
女人料好了小孩儿,转过来问季寒瑞:“小朋友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呀,你的家长呢?”
小季寒瑞摇头,他真不知道这会儿柴道煌在哪儿,可能上课去了。
女人以为他也是个跑丢的小孩,俯下身柔声问道:“那你知道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吗?阿姨帮你打电话找他们?”
小季寒瑞愣在当场。他没来由的有点难过:“……不,我不需要爸爸妈妈。我和外公住一起,我的家就在村子东头。”
“这样呀。”女人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但没有多想其他,摸了摸他的头,最后交代道,“那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啊。来,小川,和这个小哥哥说再见。”
小孩儿露出几颗乳牙朝他笑:“哥哥再见!”
小季寒瑞重新坐在树下,抱着画板看那个穿着连衣裙的温柔女人抱着没心没肺傻乐的活泼小孩走远。这幅画面投映在孤单孩童的眼眸,那一刻,他的心底涌动起短短六年人生中最为强烈的向往。
“我数了一下,你一共叫了我三次哥哥。”大号的季寒瑞忽而开口道。
两个人像是站在5d放映厅观看着过去的记忆,此刻这一幕的画面开始淡化。
“……你关注的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成功让浸泡在沉重情绪中的左晓川脱离,回过神恶狠狠瞪他一眼,耳尖开始发红,“这不会是你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捏造的对话吧?我怎么不记得!”
“没有任何加工,原本就是这样。”季寒瑞道,“你不记得很正常。对你来说,这段经历再普通不过了,大脑没有储存的必要自然就忘了。”
左晓川摸了摸脸颊,想说什么又止住。其实他对这件事有印象,的确是有一次他和父母出游偶然遇到过一个漂亮哥哥,以他那种三分钟热度转头就忘的性格,居然念叨“我还想找那个哥哥玩,他还没陪我画画”类似的话将近一周,之后才慢慢忘记了。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十多年后居然会有如此孽缘。
当然,他才不会告诉季寒瑞他对他小时候的第一印象是“漂亮哥哥”的!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站在你梦里的吧?”季寒瑞问。
左晓川把缥缈的思绪收回:“对啊,怎么了?”
季寒瑞面向他,挂起一个优雅欠抽的微笑:“现在已经六次‘哥哥’了。”
“……”左晓川:“靠!你读我心?!”
季寒瑞面不改色:“嗯哼。”
左晓川在脑海中将他殴打一顿。
季寒瑞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说正事。
“那天我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才发现我挂在树上的姻缘线少了一条,遍地找不到,回去问外公,外公查了鸳鸯谱才发现你和我的名字写在一起了,但就是看不到那条线。”季寒瑞迎上左晓川不可置信的眼神,解释道,“小概率事件。那时候的红线和姻缘无关,一个人对某人的情感波动太剧烈就可能会触发联结,毕竟你也知道,姻缘线本身的意义就是‘缘分’,或许如果两个人全心全意恨对方时,也会触发红线联结。”
“听起来很地狱啊。你不会是记恨我吧?”左晓川半开玩笑道。
“不是,”季寒瑞垂下眼睫,“我应该是羡慕你,特别特别羡慕……以至于我在高中遇到你后,思考了很久姻缘线为什么再次应验。究竟是因为我向往你站立的阳光世界,还是向往站在阳光里的你?”
季寒瑞在乡下待到七岁生日过完,季东才终于出现,把他带离y市北上,从此以后季寒瑞与柴道煌断了联系。
法院判定季东才能为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和教育,但这只是客观的经济条件,主观上,季东才并不怎么对他上心。
季东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再婚,但风流是一点儿没缺,季寒瑞厌倦时不时看到他和不同的女人出现在一起。
神话传说太过天真,哪有什么红线一牵命定三生,现实生活中能坚持三天都算珍贵。
随着季寒瑞长大,他逐渐学会叛逆,总是以消极抵抗的方式和季东才对着干,学习成绩从未好过,父子之间几乎见面就有摩擦。再往后季东才就当看不见他这个儿子了。
季东才在商圈往来的人多,有时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传进季寒瑞的耳朵,那些人说季寒瑞越长大越和柴欣相像,季东才一看见他就能想到前妻,肯定心里犯堵,自然不会对这个儿子多喜爱。
长相也是我的问题吗,季寒瑞有时对着镜子想。镜中的少年仿佛天生缺乏情绪,面色寡淡,嘴唇薄削,眼睛形状也修长,细碎的刘海遮住眉毛,显得有点阴郁。
他其实不太记得柴欣的样貌,难道她也是这样一副刻薄面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