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下了一场淅沥沥的小雨,宅邸内外的石板路上都残存些水迹,院内竹枝绿得更为恣意,侍女们拿着些竹篓清理被风垂落的枝叶。空气中,枝叶花香与新土泥香混合在一起。
乌稚堂的屋檐上,还滴滴答答垂落些积水,郁枳跪坐在软垫上,垂认真聆听女先生最后的教诲。
“今日咱们这教习,便到此为止了。”
女先生放下手中的钗冠,眼角带笑,颇为欣慰地扶起郁枳。又道:
“我教习过的笄者中,大多日后都觅得良婿,姻亲美满。”
言罢,她拿起画笔,抬手,在郁枳额心点上一朵血色梅花。道:
“也唯愿小女娘日后一寸一礼,芳辰着月。”
郁枳恭敬地半垂下头,任女先生在眉间描画。
随后,笔落花生,教习礼成。
郁枳心中有些恍惚,仿佛额间的花钿,是她短短半年的书中生活,获得的第一份勋章。
书中世界,也并非纸上万千字句便能描述。
墨白早早等候在门口,女先生前脚踏出去,他后脚便凑到郁枳身旁。特意避开两侧的侍女,低声道:
“小姐,公子让我转告你,今日下了教习课,且不用再去岁寒苑寻他。”
小女娘闻言,袖中的指尖微微蜷缩,面上一愣。
“……知晓了。”
不用了,确然,近些日他伤应当好得差不多了。
她也应当乐得轻松,不用再去做些琐碎活儿,今儿也不必去后厨捣鼓吃食,现下回屋子里美美歇上一觉。
只是……
“小姐,且跟我来,公子在侧门等您。”
墨白继续说道,像是有些做贼心虚般,转身带路,又四处张望,又道:
“本来小姐您今日是不能出府抛头露面的,但公子非得让我请您过去,小姐,我们低调些,若是被夫人现,我可就惨了。”
郁枳心情像过山车一般,方才颇有些复杂的情绪,即刻又慢慢升腾起来。
她眨了眨眼,也学着墨白般小心翼翼,提着裙裾跟上他。
怀府侧门,一辆马车静静停着,车身依然以黑色为主,只不过瞧着倒挺小巧精致,车檐两侧还悬挂着风铃,此刻叮铃作响。
青衣白袍,素簪青丝半挽,男人长身玉立于马车前,眉眼清冷如玉,一手拿着顶白纱帷帽,静静看着门内。
瞧见一高一矮身影陆续出现,原本毫无波澜的眼底,立马漾出几丝柔意,他抬脚,朝着那抹淡绿身影走过去。
“公子,小姐来了,您不知晓我们一路遇上……”
墨白终于瞧见了侧门,心中大喜,正想同公子诉苦,来人却径直绕开了他。
墨白风中凌乱:“……”
“教习完了?花钿……很漂亮。”
怀岁聿大步走到小女娘身旁,第一眼便瞧见她额间的花钿。
郁枳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头,道:
“多谢阿兄夸赞,女先生手艺极好。”
随后,她便瞧见了男人手中的帷帽,明显是女娘款式。
“阿兄找我作甚?为何约在侧门见面……”
怀岁聿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起手,将帷帽轻轻戴在小女娘头上,又仔细地整理一番。
随后收回手,隔着白纱,定定对上小女娘的视线,询问道:
“今日,便同我去街上逛逛?”
“可是,先生说,及笄礼前一天,需得乖乖待在府上,还有,也不能同男子单独外出。”
小女娘神色纠结,看起来甚是苦恼。
他心中愈松软,压低声音,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