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把顾江雪养得多好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行事大胆却有度,修为又令人望尘莫及,天之骄子,是令所有人满意的继承人。
他就是穿着奴仆灰扑扑的衣裳时,看着也像个世家公子。
顾江雪周身的气度,是顾迟求而不得的。
顾迟被幽鬼养大,打骂为伴,没受过一点疼爱,幽鬼第一次给他喂毒,是在他五岁的生辰。
他平日里饮食也被苛责,那天,幽鬼告诉他,今日生辰,你能多得一碗面。
五岁的顾迟颇感意外,而后因为一碗面雀跃不已。
可一碗长寿面下去,他疼了个生不如死。
五岁的孩子啊,满地打滚,脑袋撞在门柱上,头破血流。
欢欣和面碗一起摔了个粉碎,他在漆黑的屋子里,只有幽鬼冷冷的注视。
从此他绝不在生辰时吃什么寿面。
那时候顾江雪在干什么呢,仙门少主的生辰宴,想来是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顾迟的阴郁怨毒入骨十五年,即便回了顾家披回真少主的皮,他也没有一颗君子之心。
是,他被幽鬼养成了副鬼样子,睚眦必报阴狠毒辣,他做不了气宇不凡的公子,成不了顾江雪那样的人。
但是他的错吗?
他若是能在顾家被养大,他才该是顾江雪!
他本来才应当是人人欣羡的顾江雪。
顾家合该有个光风霁月的少主,但命运扭曲了他们的模样。
一个顾迟心狠手毒,一个顾江雪邪魔外道。
顾迟面色臭得可以,他没有跟楼映台打招呼的意思。
本来就不熟,加上听了楼映台跟顾江雪最近的传闻,就连表面客气都欠奉。
倒是他的大师兄容谨上前一步,对楼映台拱手:“楼少主。”
楼映台:“容道友。”
容谨放下手,看了看顾江雪,欲言又止。
顾江雪却当没瞧见他,也始终没有去看顾迟,反而是往他们身后扫了扫。
跟着顾迟的门人里,他瞧见三个时常出现在他梦里的面孔。
顾江雪眼睛眯了眯,冤家路窄啊……
但他没有急着动作。
容谨自个儿在那纠结,磨磨蹭蹭,张口想对顾江雪说什么,被顾迟阴森森掐断:“师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直说啊。”
容谨瞬间把朝着顾江雪踏了半步的脚尖收了回来。
他眼睛看着顾江雪,轻声对顾迟道:“没有,我……没什么话要说。”
他是顾迟的大师兄,曾经自然也是顾江雪的大师兄,唯一的师兄。
顾迟半嘲不嘲嗤了一声。
他看不惯云天碧水川里谁还想对顾江雪好,门人不行,顾家人更不行。
他知道,爹娘觉得顾江雪当年只是孩子,是无辜的,养了十多年,他们对顾江雪还有感情。
他们不再对顾江雪好,不是因为不心疼,只是看自己有怨,不敢去而已。
爹娘看着他时眼里是痛,看着顾江雪眼里也痛。
痛痛痛,烦烦烦!
当年顾江雪给他找到了解毒需要的最后一味灵药,几乎是被抬回来的,顾夫人小心翼翼询问顾迟,看在顾江雪忠心耿耿的份上,之后能否不再折辱他。
顾迟却冷笑一声:“那不是他该做的?我从前受伤时,没有爹娘能关心,只有幽鬼变本加厉的打罚,如今我好不容易回了家,怎么,娘亲还是更心疼他?”
一句话诛了顾夫人的心,从此她不敢再提起半个字。
如今看容谨在顾江雪面前支支吾吾,顾迟又烦起来了。
他之所以忍着没找茬,一是因为顾江雪已经被逐出顾家,身份不再是奴仆,如今又不人不魔草芥一个,他要是主动挑事,倒显得他自降身份。
二是……他打不过楼映台。
顾江雪当年和楼映台定亲,外人夸他们简直天造地设一对,除了两人的家世和脸,还因他俩的修为。
奉神司问道试剑,其余学子被扫出局,剩他俩,打了三天三夜,没分出胜负。
那时他们才十三,天资卓绝,惊才绝艳。
有楼映台在,平日吆吆喝喝帮顾迟出头的狗腿子们也都安静如鸡,没一个敢吭声。
不同的是,这些门人还忌惮如今修为已经恢复的顾江雪,而在顾迟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顾江雪会跟他作对这个认知。
毕竟顾江雪因着占据他十五年少主生涯的愧疚,在顾家从没对他红过脸,也就让顾迟习惯了,根本不会忌惮顾江雪。
连雾擦了擦冷汗,这些人他谁也得罪不起,壮着胆子出来打圆场:“诸位,我们先进飞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