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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又是一年冬初，天已渐渐冷了下来，院子外站着的男孩不过四五岁的模样，一双眼圆溜溜的，紧张望着里屋。

奶娘见无人照应着，连忙将他抱起，掂了掂说：“冬冬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娘好点了吗？”冬冬眨巴眨巴眼，担忧地说，“爹说娘要给我生个妹妹，但是我好怕娘会疼。”

“好点了，好点了，”毕竟是自己奶大的孩子，奶娘被他小小年纪却关切的语气惹得心中发热，温声道，“不担心，你爹呢？”

“爹也在房里头。”

“……房里头？！”

一时之间，奶娘怔得不知如何是好，赫王爷疼爱妻子之事她早有耳闻，但无论如何，丈夫进产房这事向来避讳、不合规矩。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抱着冬冬转了两圈，却又有些想笑。

“罢了罢了，”她无奈道，“想必当初你也是这么出生的。”

屋里炭火烧得极旺，萧予赫手背被掐得全是指甲印，却毫不在意，擦了擦梁安乐的额头。

“真是欠了你们家的……”痛得有气无力，她说话便也不太在意，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传来，她死死掐住萧予赫的手，忍着尖叫，“再也……再也不生了！”

“好好、好，本来这个就说不生了！”萧予赫心疼得要命，从稳婆手中接来人参让她含嘴里。

“那怎么行……”梁安乐哭道，“你得有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成……”

皇宫内，男人神色凝重，却也毫无办法。

“陛下，生了！”宦官一脸喜色，笑着说，“是个小郡主！”

“大人呢？”

“大人也好好的！”

萧予深猛地松了口气，他坐下捂着额头，常年的殚精竭虑令他体力透支得厉害，明明年岁还轻，身体却不怎么好。

他咳出一口血，却毫不在意，摆摆手道：“送去的吃食药材呢？”

这下宦官犯了难，神色有些为难道：“尽数退回来了……”

四年时间，梁安乐仍旧没有原谅他的打算。

萧予深苦笑一声，宦官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道：“陛下，您也该纳妃了。后位空荡，这……”

大臣们颇有微词。

可萧予深只是坐在殿里，仰起头看着空荡荡房顶出神。

他摇摇头，低声说：“这个龙位，朕，坐不了太久。”

四年前他闯下的祸事，他必然亲手来处理，老皇帝并没能将他关押太久，临终前，他看到了那份遗诏。

上面写着的，是萧予深这个名字。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将功赎罪或许也无济于事，却依旧全心全意投入政事，将漠北的民族与中原接纳融合，至少不算毁约。

日日夜夜的操劳掏空了他的身体，萧予深知道，他撑不了太长时间。

宦官被这话吓得不轻，焦急地想宣来太医，萧予深却说：“苏公公，你觉得，如今的天下称得上太平么？”

“自然！”苏公公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回禀陛下的话，如今莫说上京，江南一代、淮水一代，上之漠北，下至黔南，何处不富饶兴盛？这便是陛下和先皇的功劳哇。”

萧予深笑了笑。

梁安乐。

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就觉得，这女孩与他是极为相配的。

他是太子，注定要让天下海晏河清，喜乐平安，也要让这个女孩一生安乐。

如今后者已经有人去做，那他能做的，便是给她一个无比安乐的世界吧。

他想起多年前女孩朝他笑，眉眼弯弯的模样，像极了天边的月牙。

她说：“我是梁府梁家的长女，我叫梁安乐，给太子殿下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