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在厢房外,见着屋内把酒的三人,不敢进去叨扰,可相府那边传来的信,瞧着也不是件小事。
他焦急地在门外晃悠了几圈,终于听到“刺啦”一声,厢门打开了。
平安如蒙大赦,谁料出来的却不是自家相爷。透过虚掩的门,只瞧着圣上已经醉了,搭着自己相爷反反复复念叨些“情爱”一类的词。
平安简直头都大了。
“你是子言身边的小厮,找他有事吗?”眼前从厢房内出来的人穿着斗篷,看不真切样貌,一开口,却是女子柔和的声音,“我替你叫他。”
平安将头埋得更低连连同贵人道谢,能跟在圣上同相爷身边的,怕是也只有宫中那位孟贵妃了。
顾砚时被她喊出来,倒是没醉,只挑眉看向平安,平安不敢耽搁,上前一步附在顾砚时耳边将得到的消息说了。
顾砚时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你去东市陈记那边,买上一屉包子,再带两碗小米粥回去,别放糖。”
平安彻底傻了,他刚才说的相爷没听见么?这嘱咐的又是什么事?
顾砚时:“还不快去,回去晚了就凉了。”
平安只得点头应是,一路琢磨相爷的意思一路跑了出去。
孟瑶光见了一笑:“若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新婚夜将岑二姑娘一个人落在房里,可不大好。”
顾砚时摇摇头:“叫年贵来,送你们回去,我这便出发去办圣上之前交代的事了。”
“府里不用看顾?”
顾砚时望向酒楼外的泛起鱼肚白的天光,牵了牵唇:“无妨,不过是书斋进了个小笨贼,还什么都没找到。”
第15章雪腻书香中(2)
小笨贼将顾砚时抛在脑后,睡了个囫囵觉。
再睁眼已经是辰时二刻了,琉璃候在外头,见她醒了进来替她梳洗。
岑听南打着呵欠感念,若真要细数起来,顾砚时绝对是个再好不过的夫君人选——他有钱、有势,长得也是上京城公子哥儿里面拔尖的,虽然以他如今的年纪,岑听南也不知还能不能将他划在公子哥儿的范畴里。
可话又说回来,那群镇日只知打马游街的愣头青们,又哪里养得出左相身上那股从容。
都是权势富贵堆里泡出来的。
而最重要的是,相府没长辈。虽然放在自己身上不好受,作为嫁过来的新妇,她是托了这个,才能安安稳稳睡到天光大亮,不必同谁去请安问候的。
至少明面上,如今的相府除了顾砚时,便是她身份地位最高,后头的日子是肉眼可见的好。
可想起顾砚时那张冰块一样沉着的脸,岑听南小小地撇了撇嘴。昨日连小厮都瞧见他挂相了,也不知道避着人些。
琉璃替她梳了个抛家髻,岑听南对着铜镜打量了一回,新鲜得紧。从前她都是梳姑娘家的发髻,可一张脸又过于明艳,搭在一起总有些奇怪,如今换做妇人发髻,才真正将被遮掩一二的姿容彻底彰显出来。
连一侧的玉珠都看呆了:“姑娘愈发美了。”
琉璃笑着道:“得叫夫人了。”
玉珠捧着两条新制的罗裙,问岑听南是要穿湖蓝色的,还是月白色的,都是她从前最爱的颜色。岑听南却道都不好,挑了挑,指出一件青缎掐花对襟外裳,搭上颜色更深一些的罗裙,以碧玉流云佩压裙,整个人一水儿的青,可由她这张脸来压着却显得正好。
不会太艳,也不至于素,透出恰好的端庄来。
当得起主母的派头。
这厢岑听南还在梳妆打扮,琉璃却不知从何处寻出一张干净整洁的白帕,难掩吃惊地看向岑听南。她略略一愣,已是反应过来这条白帕是做什么用的。
琉璃自小在她身侧长大,很多话不用明说,也从不过问,瞧见岑听南拧着眉头有些为难却早有心理准备的样子,当下心头已经有数。
琉璃道:“我去找玉蝶拿刀,割破手滴上去。”
岑听南摇摇头,此时一个模样平常的丫鬟躬身进来,恭敬道:“姑娘将帕子交由婢子处理即可。”
岑听南认
得这张脸,昨夜在门外伺候了一夜的便是她,叫水送进来的也是,规矩却不拘谨,瞧着像是调教过的。会记得这张脸的缘由也是奇特。
不知是不是顾砚时不喜丑人,相府的丫鬟小厮模样都是清秀,放在外头普通百姓身上当得上一句好看。唯独眼前这丫鬟,平常得让人过目即往。
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反倒让岑听南多瞧了两眼。
岑听南道:“相爷吩咐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流云。”那丫鬟不卑不亢。
连个丫鬟都这样好气度,岑听南倒是愈相信眼前这流云才是顾砚时的心腹,叫她来做这样的事,自然再合适不过。
流云这名儿取得也好,比起文秀一类的,这名字更合岑听南的心意。
岑听南冲琉璃微微点头,又问流云:“相爷公务繁忙,府内琐事想来不能周全,如今相府内管事的大丫鬟叫什么?”
流云顿首:“回夫人的话,这人名唤文秀。”
岑听南看出来了,流云的性子同她的长相一般,安静、沉稳,不惹事,不引人注目,同玉蝶倒是有些像。
手帕交由流云去处理,岑听南带着陪嫁的三个丫鬟往前院去。
本以为路上会遇见一些不懂事的小厮丫鬟们受了文秀、春雨的挑唆,跳出来惹事,却没遇见什么风波,个个都乖觉老实得很,岑听南扯着唇笑了下,这府里像春雨那般傻的,到底还是少数。
刚一踏入院子内,一屋子奴仆便齐刷刷跪了下来,高声喊“见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