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见的,可不做数。”
“呜呜三!别叫我岑二姑娘!”岑听南身子都弓起来,几乎是朝他吼道。
闷闷的低笑声自顾砚时喉头溢出:“这样不服管。再大声些,琉璃都要被你喊醒了。到时候看见我们娇娇儿这样,该说我欺负你了。”
“你本来就在欺负我,呜呜呜……”岑听南羞恼得快要哭出来。
顾砚时含着笑听她数完三十下,缓缓松开对她的钳制。
岑听南无力地趴伏在圆桌之上,纤细的腰肢从后面看简直不堪一握,顾砚时喉头滚动着侧开头去。
她却在此时扭过头来看他。
她的两鬓已被汗水打湿,贴在绯红一片的脸颊上更似雨后海棠,明艳得不成样子。
再张嘴,连声音都变得绵软:“顾砚时,你这个混账。”
顾砚时点点头,云淡风轻地接了这称呼。
“用了这么多力气,吃些东西再骂。”顾砚时叫了膳,又将她抱到床榻上,不肯叫下人看她这幅模样。
岑听南脱了力,却还在生他的气:“说不能吃宵夜的是你,三天两头叫宵夜给我的还是你,左相大人可真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
“都混账了,伪君子算得了什么?”顾砚时神色自若,“只是叫了些小点心,不占肚子,随意用些好睡个好觉。”
夜宵来得极快,岑听南都疑心是他出门前就吩咐好的。
再看呈上来的花样,竟然都是甜口的。
岑听南愣了愣,他这是,无心还是有意……?她自小就嗜甜,可是爹娘连带岑闻远都钟爱吃咸口的点心更多,她胃口又小,是以每回甜的点心都不会准备太多。
但她这人从前有个毛病,席上东西种类一少就不爱吃。爹娘见多了只当她口味变了,没那么爱吃甜了,所以后厨端上来的点心渐渐又以咸口居多了。
再到后头,连岑听南自己都快忘记曾经嗜甜如命了。
顾砚时又是怎么发现的?
岑听南挣扎想起来吃些东西,这样闹一通,她是真有些饿了。
顾砚时却将她按在床上道:“别动了,要吃什么我给你端过来。明日顺便陪我出趟远门。”
此刻一连上了六七道小甜点,岑听南见了心情极好,又真有些饿,便在心里饶了顾砚时几分,只问他:“要去哪?”
顾砚时替她呈了碗椰汁做的饮子,顿了顿道:“明日我恩师生辰,陪我去见一见罢。”
岑听南从点心里抬起头,讶异道:“你的恩师?你是说陈知安陈阁老?”
顾砚时敛了眉目,垂首不语。
第24章孟夏草木深(1)
提起陈知安,上京城中上到八十老妪,下到三岁小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前朝宰辅是天下公认的清正廉明,一心为民的好官。
虽然他在位期间励志变法却不得,但也实实在在为百姓们削减过徭役,尤其让贫农们日子好过不少,深得百姓敬重。
可惜这位陈阁老性子实在太过笔直不屈,年岁愈大,与先皇之间的嫌隙也就愈大。
先皇厌恶这个束缚了自己一辈子的宰辅,年纪一大便转而追寻起长生之道,对身边几个道人颇为信任,朝上的事不大管,不愿听,还拉着陈知安一同寻长生。
陈知安为民请命屡次碰壁,怒其不争一气之下索性辞了官,挂个阁老的虚名,去京郊山野之中创办了如今享誉天下的云鹿书院,此后闲云野鹤只肯教书,再不问朝政。
就连当今圣上同他几个皇兄弟,幼时都是送来云鹿书院正儿八经过了一段山野生活的。
连最厌恶陈知安的先皇都不得不承认:“陈知安其人,冥顽不灵,老古板一个,学问却是当今天下第一人。”
也是因着这个原因,尽管没当得成三朝元老,陈阁老的地位却是实打实的超然。
他
桃李遍天下,真要算起来,李璟湛与顾砚时都是他的学生。
旁人也许不知,岑听南却是听爹爹在家中闲话时曾提起过的——陈阁老当初最得意的学生不是李璟湛也不是先太子,而是顾砚时。他将顾砚时看作自己的接班人,认定顾砚时会是肃清天下,让盛乾朝海清河晏的那个人。
后来顾砚时果然承了师志,从老师手中接过担子成为新一任宰辅,可两师徒却不知为何生了嫌隙,传言当年陈知安大怒一场,在一个雨夜将顾砚时扫地出门对他破口大骂,直言自己此生就当没有过这个学生!
所以当年发什么了什么?是顾砚时犯了错吗?
岑听南抬首,想在顾砚时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却只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冷冰冰、硬邦邦臭石头一块。
“洗漱后就睡吧。”臭石头说着就想来抱她去洗漱。
岑听南朝后一躲,含糊道:“我长手长脚了,后院厢房那么多,你换一间歇。”
顾砚时脸色肉眼可见沉了些,嗤笑道:“刚挨完训屁股又痒了?”
岑听南想起方才的荒唐时刻,呼吸一滞,扭过头道:“我这会儿可没犯错。左相大人没有理由罚我,所以……”
“所以?”顾砚时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等她开口。
“所以平日你都得听我的。”岑听南鬼使神差地,想到家中爹娘,脑中还未想清楚,嘴巴却已脱口而出。
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爹爹娘亲两厢情愿一见钟情,爹爹听娘的自然天经地义,他们算什么关系,她怎么会要求顾砚时听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