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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矿场（第1页）

&esp;&esp;废矿场，或应该说整个迦南和邻近一带的小城小镇，都属于一位人称豹哥的张淼地盘，若想在矿厂这儿捞到点油水或好处，都必须先拜过码头。

&esp;&esp;而这类人混的江湖，最不乏就是大大小小的恩怨情仇，废矿这儿的竞速场除了开设赌局，也常被豹哥用来在「合法」范畴内解决纷争。

&esp;&esp;曾经埋葬数十名工人，政府拉上警戒线的偌大矿区，无数条险峻又复杂的赛道穿梭在地底与地表之间，以车竞速赌的可以是命、是钱、是一场仇怨，迦南一带，就没有在张淼主事的场子里解决不了的问题。

&esp;&esp;「下赛道都要签生死状，摔车掉命啥的若是自己同意，不幸出事只能说是意外。」

&esp;&esp;肖乔笙在那几位大叔的指引下，找到竞速场的入口后，便先把自行车搁在外围的废弃建物。

&esp;&esp;由于是位在临山处的一片开阔矿区，所以未到现场，着实难以想像周遭空旷荒芜的废矿场内，能够藏着一个充斥罪恶的不夜城。

&esp;&esp;用金属板堆砌出的长围篱，处处喷绘着末世庞克风格的张狂涂鸦，入口处无人看守，不时可见三两成群的男男女女进出，漆黑的夜幕也为藏在更深处的白炽灯照得略微灿亮。

&esp;&esp;肖乔笙拉起卫衣帽兜，手插口袋，隔着一段距离低头尾随两个穿花衬衫的男子进入场内。

&esp;&esp;穿过似分界线般的围墙后，彷彿进到另外一个世界，水泥灰的建物如荒野里沉睡的兽，偶有几隻睁着金眸，蛰伏狩猎，喉间溢出飢饿的咕嚕声，传达着对猎物贪婪的渴望。

&esp;&esp;关于金钱、关于情慾、关于漫无目的的解脱与宣洩。

&esp;&esp;肖乔笙穿梭其中，曾经的工寮、观察所、监测站，如今成为赌客、酒客与寻芳客的流连地。

&esp;&esp;他略微惊慌地闪过几个浓妆艳抹上前勾搭的流鶯，低着头不断前行。

&esp;&esp;好不容易穿过于他危机四伏的建筑聚落，耳边能清晰听见机车催动油门的轰隆响音时，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头更叫之震撼的暗夜恶兽。

&esp;&esp;入口处设在採矿区的制高点，穿越工寮后，视野变得开阔，放眼望去，能见四五条往不同方向进出矿区的运输干道交错蜿蜒，往坑底高低起伏的矿坑匯集。

&esp;&esp;不时有骑着重机和改装机车的飆仔从他身侧呼啸而过，有些手持铁棍刀械，沿途敲打着路边的障碍物，表情狠戾地朝步行的观赛者示威显摆。

&esp;&esp;面对这一切，说肖乔笙内心没半点退却是骗人的。

&esp;&esp;醉生梦死、荒唐的堕落，他只在电影电视里见过，所以不知道真有人夜半深更能在外边的牌桌赌局赌上身家性命，再被庄家吆喝着围殴驱赶，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饶。

&esp;&esp;也不晓得会有看着没成年的少女，浓妆艳抹、衣不蔽体地出卖肉体，抽着不知会将其灵魂带往何方的毒物，只为换得一夜温饱。

&esp;&esp;「肖乔笙？」

&esp;&esp;清冷又熟悉的嗓音，在肖乔笙强撑着精神，好不容易走到矿坑底的观赛区时，从他背后传来。

&esp;&esp;他转头，对上了寻寻觅觅了一晚的少年眼瞳时，恍惚的神智竟如久旱逢甘霖般剎那清明。

&esp;&esp;混混浊世，眸子里下着雪的人，原来本身就是一抹洗涤污秽的瑞雪。

&esp;&esp;肖乔笙形容不来当下那一瞬间的鼻酸与衝击，周遭面目可憎，连空气都充斥着罪恶的人间。

&esp;&esp;王沐烟却悄无声息地翩然而至。

&esp;&esp;内心的悸动差点就驱使他不顾一切上前拥住那人。

&esp;&esp;少年似乎总是目空一切，人若其名，如烟似雾，灵魂彷彿经歷了痛苦、愤怒、不甘再反覆破碎，什么都不剩下。

&esp;&esp;也因为什么都没剩下，便使之显得如此澄静、无垢。

&esp;&esp;「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esp;&esp;得不到回应，王沐烟又重复质问了一次，终于唤回肖乔笙思绪。

&esp;&esp;他刚想回答，他却拧起眉宇，抓着他胳膊往后拉了一把，掠过他迎向几个推开人群朝他们走来的男人。

&esp;&esp;王沐烟指尖残留的温度，于闷热潮湿的夏夜如初雪亲吻过他的肌肤般宜人。

&esp;&esp;肖乔笙还暗忖着自己越发无可救药，表现得宛如威尼斯之死中那位痴恋美少年的中年作曲家，现场氛围接着就毫不留情地击碎他的粉色泡沫。

&esp;&esp;「哟？这次有帮手，不准备单独应赛了吗？但找来的扛得住吗？」

&esp;&esp;男子吐掉嘴里的烟，表情不屑且张狂，长得不怎么样，但耳朵和双手都戴满夸张的银饰。

&esp;&esp;「他不是」

&esp;&esp;「我是他的律师！」

&esp;&esp;王沐烟冷着脸刚要开口，话却直接被肖乔笙唐突的发言打断，接着不只他自己愣怔住，皮衣男与其一眾跟班也是。

&esp;&esp;可想而知，紧接就是一阵不给脸的大笑。

&esp;&esp;「律师？狼崽子，你了不起，现在连律师都请得起了？怎么？这是要告豹哥？别忘了，这次是你爹自己送上门的，我们没逼他，但咱他妈最讨厌就是出尔反尔，把大家当猴耍的！」皮衣男指着王沐烟叫嚣。

&esp;&esp;「吵什么？今天豹哥在这儿！有你们说话的份吗？阿凯？」

&esp;&esp;周遭的嘈杂不知是何时消弭的，肖乔笙意识到时，他们已经是目光焦点，今夜聚集在废矿场里的人全都退到车道两边，皮衣男在遭人吆喝后也自动让道。

&esp;&esp;豹哥肩上披着黑西服，内里是一件风格突兀的童趣t恤，左颧骨到唇角横着一道狰狞伤疤，刚才出声的则是跟在他左侧穿着深色衬衣的男人。

&esp;&esp;「豹哥。」王沐烟向前一步，看似不经意，却刚好将肖乔笙挡在自己身后。

&esp;&esp;而一时脑抽胡言乱语的人，大抵也意识到前二十年人生的所学所闻，在眼前身处的世界完全派不上用场，抿着唇不敢再随意开口。

&esp;&esp;「仔细看长得蛮俊的啊…律师？」豹哥淡淡地对王沐烟开口，全场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