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有狐狸耳朵的美人怯生生地问:
“陛下要的是原先用的药么?就是……治剑伤的药?”
此时妖皇一身是血,倒显然是受了新伤,却命他们速速去熬药。妖宫中人都知道,那药是为了傅仙尊的一剑所特质的,难不成他们的帝王又——?
乌苏咬着牙,阴恻恻地看着她,明明是必要的询问,他却觉得对方像是在揭他的短:
“对,快给我去取。”
那美人是知道自己侍奉的君主多么暴虐无常的,顿时不敢再说话,而是迅速地退出殿中。
而最新一波的丹药已经送到了乌苏的手上,妖皇毫不顾惜地吞食着那些普通修真者或许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灵丹,却觉得这些丹药只能够做一时的填补,他心头伤口源源不断地向外流失着灵力和体力。
还是要等药来。
妖皇压抑着疼痛,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他面前的桌上还摆着沈念送给他的心形石头,直兀兀地映在他的眼中,使他不仅身上疼痛,还再次想起来被背叛的痛意,不禁用力地一挥衣袖,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打落。
顿时,殿内一阵杂乱无章的掉落之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殿外的脚步声,有人推开了殿门,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是送药的人来了么?
乌苏满是希望地抬起眼睛,便见到一个侍女低垂着头端着那碗黑色的苦药徐徐走来,她步伐缓慢,身姿袅袅,头上顶着高高的发髻。
熟悉的药香袭来,乌苏忍不住挣扎着要站起来,哑着嗓子叫她快些。
殿内烛火悠悠,忽然闪烁着飘忽了一下。
那人抬起眼睛,柔柔地冲他笑了:
“陛下莫要着急,药就到了。”
乌苏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他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似乎失了常,却不知究竟哪里有问题,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一双熟悉得令他恍惚忆起的眼睛。
沈念的眼睛?
不对,不对,是那个眼睛像沈念的侍女,他当时对她发怒,几乎挖掉了对方的眼睛。
那些触过他霉头的侍奉之人要么被他折腾的死了残了,要么就再不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她怎么敢再过来?
不,她怎么会再被派过来?
原本乌苏看见她像是沈念的眼睛,还嫌恶对方和他的恋人相像,要去剐她的眼睛,此时则更加涌起情绪,却并非正面,脑中重演起沈念那一句句诛心的话,更加难受。
可她手里有药。
妖皇用力地闭上眼睛,声音尖锐地命令她:
“把药放下,然后滚出去。”
可他睁开眼睛时,却见那侍女并不动作,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地往外跑去,也没有遂他的意,将药递给他,而是原地拿着装药的药盏,依旧对着乌苏露出那个有几分诡谲的笑容。
“你——”
乌苏彻底地意识到了不对,他嘶哑着嗓子喊人,还动用了最后一点灵力,试图让外面的宫人闻讯赶进来。
可殿门却被那女子死死地掩住,半点动静也没有。
“陛下啊,”
美人的半边脸被烛火照耀着,另半边则隐没在阴影里,在黑暗之中,她属于妖族的瞳孔闪烁着妖异的光,
“你还记得我吗?不,你还记得我这双眼睛吧,可惜你等不到沈小公子闭关出来,却坐不稳这个位置了。”
乌苏脸色铁青,那女子不知沈念的背叛,试图用这话来刺激他,反而更有羞辱的效果,他忍受着胸口和心理的双重刺痛,试图用君主的威势压她:
“你今日若是如此做,必然粉身碎骨,死无全尸,落不得好下场。”
对方笑意反而更浓:
“我若不背叛您,不也落得个差点被剐出眼睛的下场,妖皇何必装腔作态。”
说毕,却是双手一倾,手中之药,尽数流淌于妖宫的地面。
乌苏“嗬嗬”地喘着气,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死死盯着宫室的地砖,这是他如今迫切需要的解药,而他此时已经虚到连站都要站不稳,胸口的冷意漫上,他几乎觉得全身都要冻住。
“是谁派你来的?”
“陛下何必知道?宫中如我一样对您恨意入骨的人可不少。”
女人的神态中终于不加掩饰地泄露出恶意,同时也有报复的快意。
“啊,这是陛下您能得到的最后一碗解药了,若是尊上想要,便试着在地上收捡收捡吧。”
意思是,要他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试着存活下去。
乌苏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成了笑话,他以为的复仇,他到手的权力,他深爱的恋人,尤其是被那双像沈念的眼睛一盯,更加觉得难以忍受。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要杀便杀吧。”
*
今夜的妖域可不算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