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又欣慰道:“在庙里碰到你的那天,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求来的那些平安符里,居然还有我的一份。”
苏日安说,那是因为程乔说想要分给工作室的同事们,自己觉得主意不错,这才跟着,给当时的一些朋友也都各自带了一份。
傅瑞延特不特殊,苏日安一概没提。
傅瑞延又道:“可既然是给我的,为什么拖了那么久才拿出来?”
“回去以后就忘记了。”苏日安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搪塞地回答完,又不怎么耐烦地问傅瑞延,“还有多久到?”
傅瑞延只得说“快了”。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车外似乎渐渐起了风,路边树木的枯枝开始摇晃,店铺门前的气球被吹倒。
看了一会儿,苏日安终于按耐不住,他又问傅瑞延:“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东西的?”
“我和韩助校对合同的现场。你把东西夹在了文件夹里,掉出来得挺突然的。”傅瑞延说,“当时把韩助吓了一跳。不过那次的合作确实顺利很多,我一直觉得可能有这方面的助力。”
苏日安不以为然:“你们签合同,不是一直不打无准备的仗吗?”
“那次不一样,原本没想到会谈下来的。”傅瑞延面色平静,苏日安实在看不太出来到底难在哪里。
但或许傅瑞延就是这样一个性格,从来不会主动提起自己所遇到任何的难题,哪怕是离婚这样的大事,所有不良的情绪也都是自己默默消化,从不会疾言厉色地去发泄什么。
他在苏日安面前表现出来的,永远是那个温和体贴的形象。
苏日安没再接话,盯着那只还在小幅度摇晃的平安符福袋看了一会儿,伸手拉了拉绳结,将其系紧了些,又摆正了。
两人到得比较早,早上的民政局还没有什么人在,前面只有一对新人在办手续。
两人在旁边的长椅上等了一会儿,等到对方拿着结婚证兴高采烈地离开了。苏日安才从他们的背影里回过神来。
傅瑞延率先站起来朝服务台走去,苏日安紧跟其后。他们如第一次那样,将自己带来的相关材料交给工作人员审核,流程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材料里面多了两张离婚证作为证明。
等待工作人员审核材料过去了不少的时间,期间,两人一直坐在服务台前,互不言语,严肃得有些好笑。
苏日安盯着工作人员翻页的手,觉得兜这一圈真的不值,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反思一下,之前的决定是不是太过冲动,当初自己是否应该和傅瑞延聊清楚后,再去决定是否离婚。
然而事情已经这样,苏日安转头看向傅瑞延。察觉到他的目光,傅瑞延也转头看向他。
苏日安忽然伸出手,握了握他的。
他心想,此时此刻,不管自己再怎么感慨,也只能庆幸,所幸他们并没有真的越走越远,最终也还是在绕了远路之后再次相遇了。
两人一直安静地等待工作人员打印材料,直到那熟悉的结婚证回到他们手上,才有了一点一切都已经过去的真实感。
苏日安看了看结婚证上两人靠在一起的照片,又抬眼看向工作人员,对方正在给他们的离婚证加盖证明失效的钢印,盖完之后,连同一些需要留存的材料一起,收了回去。
一切结束后,苏日安便又和傅瑞延一起,原路走出了民政局。
出门的时候,傅瑞延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感才减少了一点,看着轻松了不少。
他替苏日安打开车门,问苏日安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时间还早,自己完全可以陪同。
苏日安想了很久,实在没什么地方想去的,但也不想浪费和傅瑞延这难得的相处时光,恰巧看到路边的宣传栏里附近的极地海洋公园开业,便随口说自己想去参观参观。
傅瑞延没有异议,在路口掉头,直接带他去了。
两人买了票,进场后,按照指示牌先去了球幕影院。
球幕影院每隔半小时才会开演一次,两人时间赶得巧,从台阶下来时,刚好赶上新一轮上演。
巨大的球幕将所有参观者笼罩了起来,海洋生物的投影在头顶一一晃过。苏日安和傅瑞延走到角落的位置,席地坐在垫子上,在蓝色的灯光里看到了流光溢彩的水母,和身形巨大,如同一艘巨艇的鲸鱼。
苏日安仰头看了一会儿,屡次被不知从何处探出头来又迅速掠过的巨型生物惊到。周边,许多初来乍到的参观者也频频传出被刻意压低的惊呼声。
当钟意的、那个散发着荧光色彩的水母拖着触脚再次出现的时候,苏日安下意识伸手去拉傅瑞延的衣袖。
他示意傅瑞延快看,傅瑞延便捧场地评价了一句“很漂亮”。
苏日安觉得他敷衍,转头去看他,发现傅瑞延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见他望过去,还很好脾气地笑了笑。
荧蓝的光线映照在傅瑞延的脸上,将对方本就出色的五官映照得更为立体。苏日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连自己刚想要说什么都忘了。
直到傅瑞延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问他:“苏日安,我们这算是在约会吗?”
苏日安愣了愣,忽然回过神来,发觉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人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此时此刻正在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们。
苏日安瞬间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转头坐正了身,提醒傅瑞延:“你小声一点。”
但傅瑞延却好像并不在乎,他看到了前方依偎在一起的一对情侣,又想起方才在民政局排在他们前面的,那对看上去感情很好的新人。
于是对苏日安说:“我现在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们没有谈过恋爱。”傅瑞延靠近说,“如果我们也像他们一样,有过谈恋爱的过程就好了。”
傅瑞延后面的话说得很轻,苏日安坐在深蓝的光晕里,耳廓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轻缓的吐息。
傅瑞延好像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情,目光殷切地注视着苏日安,正迫切地渴望得到苏日安的关注和爱惜。
他听到傅瑞延说:“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没有联姻的压力,还会注意到我吗?”
苏日安觉得自己可能还是说得太少,又或是做得不够。他时常会因为难为情而含糊地回应傅瑞延很多事情,却忽略了自己的爱人是个感情上的一根筋,直白地表达远比任何方式都更加有用,让对方更有效率地去接受自己的给予的信号。
他看着傅瑞延的双眸,想起自己曾无比艰难地想从这双眼睛里看出对方的情感或是态度,然而如今对方已经学会袒露,学会让苏日安变得轻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