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黄粉,可以使碱性物质变红。那葫芦里装的恐怕是某种酸,中和碱之后便令“鬼影”消失。这个老套的江湖把戏,可真是源远流长。
“这不是……”
他刚说了三个字,便被人用力捂住了嘴。
谢照不动声色把他拖出人群,才松了手,笑着说了句得罪。
李明夷皱眉看着他:“这不是做法,是……”
“骗人的把戏。”谢照接口道。
这句话成功地把对方剩下的话堵回去了。
谢照斜抱着剑,看了眼被人群团团围住感谢的道士,笑道:“先生是聪明人,但也有不聪明的时候,人有时是需要被骗骗的。”
“但既然知道他们被骗,还不揭穿,岂不是纵容骗子?”问这话的,却是跟过来的谢望。
这点小把戏,显然也没逃过他的眼睛。
谢照歪了歪脑袋,自知很难和这二位讲道理,只说了句等着。
“天色已晚,大家回去歇息吧。”
村民递上来的铜板都被道士一一谢绝了,众人见他如此正直不阿,也不敢再勉强什么,乖乖听话散了。
直到人群散去,谢照才走上前去。
“这位道爷,我想请你算一卦,不知道可不可以?”
“小兄弟,我已经……”话刚说一半,道士的目光便被对方手里摸出的一锭银子吸引过去,立场也变得不那么坚定,“你,你要实在事急,若不然我先帮你看看吧。”
“是急事,不过对道爷来说也是小事。”谢照往后一指,“你帮我算算,他是哪里人?”
这倒问得奇怪。
道士循着他的手指看去,目光在看到李明夷的瞬间呆住。
“李,李,李郎君么这不是?”
“哦?”谢照似笑非笑,“先生面相知人,果真神通啊。”
道士心知事有不妙,脚底像抹了油似的后撤一步:“他是陈留城里的人,钱我就不收了,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诶,不急。”谢照笑道,“既然认识,不妨坐下来聊聊。”
道士目光颤抖地往后转去,欲哭无泪地看着顶在自己后脊背的腰刀,随即放弃地举起手,向李明夷投向讨好的目光:“郎君,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你们就不要为难马某了吧!”
谢望瞟了身侧之人一眼:“你认识?”
“认识,他是个福医。”李明夷往前走去,停在这人面前,谨慎地补充了一句,“上次见他的时候。”
听到这话,谢照刀前的马和如有感触,长长叹一口气。
“说吧,你为何要在这里行骗?”见对方放弃抵抗,谢照收了刀,抱着手看他。
马和却看向跟前的李明夷,万般无奈地道:“要不是被李郎拆穿了福水的事,我也不至于跑来这里混饭吃啊。”
想起这事,他沮丧之情更甚:“福医福医,靠的便是一个福字,一旦被人拆穿,便再也不会有人相信。陈留不留我,我只好向青莲了。”
这里的人不认识他,又大多愚昧,所以几个小把戏,就哄得村民们把他尊成半仙。
谢照也往身侧瞟去一眼,倒没想到还有这层因果。
李明夷却联想到另一桩事:“所以山妖就是你传出来的?”
听到这话,马和的脸上露出一抹惭愧之色,但仍忍不住辩解:“我从没说要杀他,只是说要赶走他,毕竟他常偷盗。我,我也没想到后来会死人啊。”
“所以。”谢照了然,“你今天做法,就是为了让村民不再追他?”
马和急忙点点头:“我若为了骗钱,刚才何必推拒那些村民的钱?”
只是谢照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一时被银子晃了眼,才被对方扣在这里审问。
“现在大家都相信鬼邪去了,那少年也不会有事了。”马和讪讪笑道,“我这也算功过相抵了吧?郎君,你就放过我这次吧。”
“相抵?那人可是因为你一句话受伤了。”谢照被他气得想笑,“你还真是无畏,装神弄鬼的事也敢做。”
听他这样说,马和却笑起来:“世上哪有鬼神,万物皆有道理。只是世上的人大多蠢笨,不信道理,却信鬼神。若非如此,谁愿意做这营生?”
“这话你留到州府说吧。”想问的已经问清楚了,谢照也懒得和他废话,举起腰刀,似乎在问——是自己走还是跟我走?
“我去,我去便是。”马和哪敢和他争辩,却像是想起什么,神色忽然严肃起来,“不过郎君说那少年受伤了,得找到他才行啊。”
谢照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人还挺有原则,只谋财,不害命。
“你有办法找他?”直到听到这里,谢望才开口。
马和急急点头:“之前村民找我要了一包除妖的现形粉,洒在了各个机关里。”
“现形粉?”这倒是三人没听说过的。
面对齐齐逼来审视的目光,马和也不敢卖关子了。
“就是磷粉,沾上在夜里便有光,他要是掉进过机关,身上肯定沾有磷粉。”
夜风簌簌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