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回荡着他的哭声。
他慢慢地把头磕在地上,像是想把自己变成一颗尘埃。
*
过了几个小时,日落了。
郭锐开着车,带着黑白无常两个人和陈画萤,接上了儿子,又取了白无辛早上定好的蛋糕,驱车到了薛子庄。
和坐在村口摇着扇子聊天的老太太们打过招呼,一行人进了村。
风风在前面连蹦带跳,大声欢呼。
陈画萤说:“慢点儿,别跌了!”
“知道啦!”
风风还是乱蹦。
“让他蹦吧,摔了就知道了。”郭锐说,“不摔也没事,今天蹦蹦也好,送我爸走,他这么高高兴兴连蹦带跳的,我爸看了也放心。”
“也是。”陈画萤说,“你真没事吗?你能……”
她不知该如何说。
“装不知情嘛,应该能行。”郭锐苦笑,“再说了,本来我就看不见他,装了跟没装也没啥区别,忍一忍就过去了。”
陈画萤眼神痛心,于心不忍,一看便是心疼他。
郭锐笑了两声,搂住她肩膀拍了拍,大声说:“没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你别总这么看我,你这样不比我还容易露馅嘛!”
白无辛跟陆回在后面跟着走。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屋前,饭香味在屋外都闻得到。
“爷爷!”风风在门口跳着叫,“我来啦!爷爷开门!生日快乐!”
陈画萤拉了他一下,说,“小声点儿,别吵到邻居。爷爷不在,你别乱叫,啊。”
风风问:“那是谁做的鱼呀?”
陈画萤早就想好了回答:“是在饭店做的,爷爷让他们送过来的,你要安安静静地吃,知道吗?”
风风不解:“为什么呀,这不是爷爷在国外,给我安排补办的生日吗?爷爷说了,过生日要热热闹闹的,高高兴兴的!不能垂头丧气一声不吭!”
陈画萤说:“爷爷在国外啊,爷爷不在这里,妈妈一会儿得拍照录像给爷爷看,要是风风一个人高高兴兴的话,爷爷就该想风风了,就没办法在外面好好玩了。”
“哦——好吧。”
陈画萤笑了,却有眼泪淌下来。她抹干净眼泪,站起来,强颜欢笑地大声起来,说:“好啦!我们进去过生日了!”
“好!”
陈画萤推开门。
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彩灯,天色将黑,小彩灯串颜色缤纷地忽暗忽明,彼此闪闪亮着,像过年晚上一样。
这里冬天会下雪,每当过年吃团圆饭的时候,郭勇明就喜欢在家里挂上这样绚烂的小彩灯。
进门之后,院子里的饭香味更浓了。
风风兴奋得不行,两只小手握成拳头,在胸口前一个劲儿地摇。
但他是个听话的小孩,他没有再大叫。
“走了,进去吧。”郭锐在后面说,“进去过生日啦,风风。”
“好!”
“你要安静吃完哦,”陈画萤又一次嘱咐道,“不可以让爷爷太伤心,好不好?”
“好!”
“走吧。”
陈画萤拉起他一只手,郭锐也走上前,拉起他另一只手。
一家三口手拉着手走进院子,迈过门槛,走入房屋。
屋子里早已拉亮了灯,满堂温柔的暖光。
白无辛和范无救站在门口。
白无辛抬起头,房顶上,鬼王商枝站在黄昏的晚风里,抱着双臂叼着烟枪,衣发飘飘,面无悲喜。
刚刚进去的一家三口根本没看到脑袋上还站了他这么一位鬼王爷——或者鬼娘娘。
白无辛问他:“这样就没问题了吗?郭勇明呢?”
“在里面,他当然要自己看这一家三口过完生日了,不这样怎么了结夙愿。”商枝低头看他,“我已经在四周布了稳定魂魄的法阵,能大大降低怨念陡生迅速凶化的风险,但是这玩意儿还是要看个人造化,你们跟他那儿子说了不要试图跟他对话了吧?”
陆回说:“嘱咐过了。”
“那没事了。”商枝说,“收钱办事,我进去盯着了,你来不来?”
陆回说:“轮班吧,两个地府人员一块儿站屋子里,那老头能好吗?”
“也对。”商枝呼出最后一口烟气儿,把烟枪收起来,“那我先去了,我腻了就出来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