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居中说道:“那一剑,递剑,挨剑,双方都是故意为之。周密是先让安掉以轻心,误以为能够通过安这座桥梁,获得与人间的更多牵连。安则是一方面让周密误以为收官战在一两百年之后,与此同时,周密真正与人间牵连的,不是一座充满尘世人心的桥梁,而是一座神殿,早就被神性安淬炼过的‘地上’香火,夹杂着安在面对心魔之前、杀己百万次,积累而出的无限小、却无限多的人心和人性。周密不敢随便炼化,又不舍得随便舍弃,新天庭终究是个不可以外力摧破的完整的一的神道道场,只好分出些许,强行塞入离真几个身上,想要静观其变,但是这些新至高,终究只是伪至高。居高临下者看山河历历在目,仰观山崖者望天光云遮雾绕。大道一线天地通,只好强行吃掉离真几个,骂安一句贱种,已经算是周密好修养了。”
果然,在郑居中言语之时。
那条势不可挡的天下金线,竟然出现了一阵绝对不合理的轻微摇晃,在没有任何人间修士干扰的情况下,出现了一阵阵瓷器出现裂痕的“细微”声响。天地间响起如洪钟大吕的阵阵大道浪潮,本就气势磅礴的那场滂沱火雨愈璀璨夺目,双方撞击在一起的神性激荡不已,愈演愈烈,一条金线瞬间“地上”极高。
郑居中笑了笑,题外话一句,“安在托月山,说自己若是元凶这般道龄,元凶都看不见他是如何递剑的。不算吹牛。”
“顾璨,你们以为崔瀺真正想要遮掩的,是那老剑条与安的认主吗?”
“错了,是安自孤儿起便不断累加却混淆一片的人神之性。那才是安真正的可怕之处。以老剑条“剑灵”来遮蔽此事,最是合适不过了。”
郑居中继续说道:“我们几个谋划已久,真正的先后手,分别是那部群经之里边的两句话。”
“第一卦的那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当年骊珠洞天之内,杀机四伏,设置齐静春的必死之局。却没有想到师兄弟双方,却已经在考虑如何解开人间的死结。
想要替人间扫去那片永恒阴霾黑云似的远古天庭遗址。
不事功至极致,自然无以成事。但是纯粹以崔瀺的事功学问作为底子,却是不行。算计人心至极致,反失天心。
任你开篇雄文,再雄心万丈,终究有失偏颇,难称大道之行也。至少崔瀺推行的事功学问不过百年,不是千年。
大势倾轧在即,崔瀺来不及了。
“第二卦的‘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便是解此天大难题的答案,唯一的解法。顾璨,会背吗?”
顾璨察觉到那条金线的地上颓势,心急如焚,便没好气道:“老子会背你妈……”
郑居中呵呵一笑,忍耐也是有个限度的,反正你小子如今就是个无关大局的废物了。
所幸顾璨已经迅改口,如蒙童在村塾背诵书籍,很快就念到了“黄裳元吉,文在中也。龙战于野,其道穷也……”
顾璨突然闭上嘴巴,震惊道:“是你或者是崔瀺跟他提前约好的?!”
郑居中摇头道:“不是,是他自己想到的。或者说是他证道飞升之后的一份天人感应。”
托月山大祖徒元凶,其实白泽最早赐名是“元吉”。跟着师父、抱着胡琴走过千山万水的小道童,名叫“黄裳”。
世间最后一条真龙,在宝瓶洲南岸登陆,向北逃窜,一条走龙道,在骊珠洞天陨落。是为“龙战于野。”
大绶王朝游荡多年的鬼物,承载了七千年天殛、饱受煎熬三千载的“蚬”,迎来一场兵解,“其道穷也。”
顾璨伤心道:“道祖也不说了,不敢为天下先。”
郑居中笑道:“是说给你们听的,不是说给某些人听的。”
终究是个没上过一天学的读书人,到底是个长久希望他人不要长久失望的书生本色。
蛮荒文海周密,落魄山安。
在这场天地通之前,在他们逐渐成为半个一的各自过程当中,他们双方真正的大道之争是什么?
用人性诞生出最多的神性。
故而登天。
以神性诞生出最大的人性。
所以在地。
三教祖师散道,压制周密欲想从人间汲取更多的人性。
道士仙尉看门,是为了防止神性安变得更加神性。
在重返浩然之后,那些尤其显着的愤怒,带着深刻眷念的伤感,温柔的眼神或是言语,就是由神性而生出的人性。
顾璨问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阮秀会做什么?”
郑居中说道:“得看当年齐静春和崔瀺跟她聊了什么。”
顾璨沉默许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有问过安自己的意愿吗?有过在意他的想法和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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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居中给了一个好像可以有很多种解释的答案,“不好说。”
当年。
师兄弟双方联手,与桐叶洲的蛮荒周密在桃叶渡一条船上,面对面聊了几句。
在阮秀吃掉李柳的全部神性之前,他们一起来到了神秀山的山脚,山崖间刻有“天开神秀”四个大字。
阮秀坐在最高处的“天”字一横上边,神色淡然道:说道:“齐先生,我不想看到他。”
齐静春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带着他一起来这边。”
阮秀想了想,点点头。
齐静春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崔瀺。师兄,如何?是不是你我人缘,高下立判?
崔瀺面无表情,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