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没吓了一跳是假的。他有些一言难尽地轻声唤道:“歪歪?”
郁危闻声抬起脸,表情依旧冷冷淡淡,就是眼睛有点红。
明如晦莫名词穷,无言沉默了良久,终于妥协道:“过来,带你一起。”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反悔,郁危有些困惑,但还是走了过去,撇撇嘴,露出一副“我其实也没有很想去”的表情。
他眼睛还是痒,抬起手,又揉了揉。再睁开时,发现明如晦看他的神情更微妙了。
“跟紧一点,别丢了。”对方拉起他的手,“到时候在外面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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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正巧,赶上了城中集市。
人间与昆仑山不同,尘世喧嚣与烟火气并存,人流如织,熙熙攘攘,还有很多从来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郁危从前在楼家不见天日,后来被带到了与世隔绝的山上,同样和外界没有什么接触,所以看什么都觉得陌生。
他看得眼花缭乱,还在回味时,明如晦捏捏他的手,说:“到了。”
——小孩不能去的地方。
郁危对此记忆犹新,并且耿耿于怀,板着脸抬起头,被一阵香风脂粉扑了满面。
那是一栋朱楼。雕梁画栋,飞檐翘角,浓烈的色彩大片铺染,仿佛能勾人心魄。朱漆墙面上,精致的雕花与繁复的图腾交相辉映,娇艳欲滴的花朵与翩翩起舞的蝴蝶缠绵悱恻,透出一股暧昧难言的气息。
郁危收回视线,又看向明如晦。
后者也正垂着眼,很有闲心地打量他,见他嘴唇抿得死紧,笑道:“你不是想跟来么。”
郁危绷着脸问:“你要进去吗?”
他对凡间的青楼没有什么概念,不知道这地方是干什么的,也不懂男女情事,只是闻到那阵浓郁甜腻的脂粉香味,就本能地觉得抵触。
明如晦说:“嗯,我要找的东西在里面。”
郁危立刻说:“那我跟你……”
话还没说完,他耳垂就被人捏住了。郁危把未出口的“一起”两字咽了回去,听见明如晦语气淡淡说:“不行。”
“……”
郁危别开脸,小声嘟囔:“为什么不行。”
“因为这里很贵。”明如晦说。
这一句比什么都管用。郁危原本想反驳的话瞬间偃旗息鼓,彻底被说服了。
他想了想,又蹙起眉毛:“那你呢?”
“我不花钱。”明如晦笑了笑,语气放缓,“银两不是都在你那儿?我尽量早点出来,在外面等我,想要什么自己买。”
他说完,想了想,又从手中变出一个小布偶:“这个给你。”
小布偶很可爱,套着绀碧色的衣裳,有一头长发飘飘的漂亮银发。只是绣得针脚笨拙,里面的棉花没放满,扁扁的,软绵绵地躺在明如晦的手心。
郁危接过来,捏了捏,有些疑惑地抬头:“这不是我还没做完的……”
他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而对方已经挑眉笑道:“嗯?不是说是买来的吗?”
郁危:“……”
小徒弟脸皮薄,送人的东西,明明是自己做的也总说成外面买的,奈何外面压根买不到这么差的针脚。
他闷声道:“可我记得我已经扔了,因为很丑。”
明如晦嗯了一声,说:“不想看自己被扔掉,就捡回来了。”
“哪里丑?我觉得很可爱。”他戳戳小布偶的肚子,那里立刻陷进去一块,“这个给你。拿着它,这样你对它说话,另一个布偶就能听见,我也就能听见。”
郁危一愣,表情顿时崩开一角:“……另一个也捡回来了?!”
“当然。”明如晦眼底笑意很深,“另一个是小歪歪,更不能扔掉。”
仿佛秘密被人窥见,郁危心跳得飞快,问:“你一直带着吗?”
“对,”明如晦说。他低着眸,拂去了郁危发上沾的花瓣,“所以等的无聊的话,可以跟我说话。”
郁危放下心来,点点头。
他在原地看着明如晦走进去,自己在门口守了一会儿,克制了大约一炷香,还没见人出来。
郁危于是试探性地抓起小布偶,喊:“明如晦。”
声音如石沉大海,瞬间被吵闹的叫卖声盖过。他有些怀疑地揪住小布偶的手,正在思考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下一秒,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嘘。”
明如晦似乎在上楼,踩过木质的台阶时,发出尖锐吱呀的声音。
他话音放得很轻,好像在一个不能随意说话的地方:“等不及了吗?”
郁危莫名地紧张起来,问:“你那边很危险吗?”
“不危险。”明如晦说。
他还要说些什么,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下一刻,近得几乎贴在耳边:“公子,来听曲儿么?”
郁危蓦地攥紧了小布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