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妖兽化形,却是要将兽形化为人身。如猿猱一般与人相差不大的妖兽尚且容易,但其余妖兽想要化为人形却是难如登天,若无月位修为,再辅以化形丹或化形草之类绝无成功可能。
虽说妖兽之中多有能变为人形者,但这等变化术法却与真正化形相去甚远。但凡妖兽化形,当先易经移骨,洗髓伐脉,使妖身可化为人身之象。再者,妖兽多有妖丹,以存天地灵力与本身之生气。若妖丹遭毁,则本体断无幸理。
而人与妖则不同,一身灵力真气皆存于丹田之中,又以功法使得内劲可蔓延至四肢百骸,而生气则存于心脉之中。故人丹田虽毁,却未必会危及生命。
故化形之中,当使生气与真气灵力抽离,令生气充于心脉,将丹壳化作丹田,又将真气凝炼为丹,坠入丹壳所化丹田之中,再通经活络,使百脉通达,自此,方才化为人身。因此,化形后的妖兽,有人之灵智,兽之体魄。若要为妖时便将丹田缩凝为丹,使身现本相;要为人时便复将妖丹展为丹田,亦可通习人所用的路数与招式,比之未化形的妖兽当要难缠十倍有余。
而梓青得七星龙涎,此时修为约在上辰位三重左右,未入星位,仍是凡骨。此时若要任她强行化形,不过是自寻死路。
故东方初晨将那蕴养在神魂中万年之久的菩提子祭出,又以自身精血为引,助其化形。化形后,则有人之灵智,玄翎血脉的影响,将下降到一个极低的水平。
而那菩提子,经万年温养,亦是可平心静气,祛邪除魅的灵物。万年前东方初晨曾于那阴月菩提之上摘得十枚,而其中九枚早已用于修罗之乱的那场大战当中。之后,其身成神,这菩提子于他早已无用,只是感念故人旧事,便将其蕴养于神魂之中,聊以慰怀,不想今日有了大用。
却说那四方之精,八方之气受苏澈引导,皆涌于阵中,但听得一阵骨骼噼啪作响之声,光茧之中,那身影几度变换。菩提子则悬于梓青识海之上,既压制着玄翎血脉的暴动,又引导着整个化形的进程。
苏澈见阵中情形稳定,稍松口气。自己也在一旁坐定调息。约摸三个时辰,光茧破裂,自中走出一女子来。一袭青衣,黑纱障目。再细看时,却生得怎生模样?但见
青丝半卷云帘开,霓裳一舞动瑶台。
不知云中何处去,天上谪仙渡海来。
却说这梓青化形后生得标致袅娜,全无一点妖禽之相。而举动行走间,却仍有几分鸟兽之意,似世外所居先天之灵,一朝入了这世间红尘。正是她
一襟长带三千水,两袖不染桃李风。
三生修得人间客,四方无拘任西东。
梓青初得人身,心神尚有几分懵懂,却忽然闻得血腥扑鼻,霎时头痛欲裂,急忙稳住心神,方忆起这几日所为,忙跪于苏澈身前叩首谢罪。
“梓青无知,这几日神思迷茫,不知所为,竟做下行凶伤人这等恶事来,还望主人责罚。”
苏澈睁眼起身,笑道“此事非你本心,是本座一时不查,便是有过,也当在我一身。”
梓青正欲开口再问,苏澈却道“此间不是说话之处,如有疑惑,可于今夜子时后来我房中。我自为你言明。你如今初得人身,根基未稳,且在此间调息一二,再作计较。”
梓青于是盘膝坐下,使一身灵力与真气运转一周天,只觉气息绵长,源源不绝。原来那菩提子将之中生气打入梓青心口,将一副空壳化了丹田把梓青的妖丹包容其中。于是周天运转之间,心脏与丹田如山潮海动般交相呼应,灵气之中孕育生机,生气之中裹挟灵韵。真灵未息,生机不止,生机不止,万灵无绝。
约摸半个时辰左右,梓青起身,连连感叹此番造化之功,非大能者不能为也。于是苏澈亦起身,两人径奔凌阳县衙而来。
却说那县衙门口,把门的听闻是除妖一事有了结果,不敢怠慢,连忙通报进去。于是苏澈与梓青步入中庭,直奔堂上而来。
二人走入堂中,只见衙役侍立两侧,手持水火棍,杀气腾腾。而那知县则着一领红袍,乌纱正戴,端坐于堂上,好不威风。
那知县见得二人进来,却也不问那降妖之事。但见他将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刁民,既见本官,为何不跪!”
苏澈见他如此,只嗤笑道“小生腿脚不便,因此这万界当中,天,当不得我跪,地,受不得我拜,唯念双亲一点骨血之恩可以屈膝而报之。你是何人,敢叫本少跪你?”
知县闻言大怒,当下喝道“大胆刁民,安敢目无法纪,不辨尊卑,左右给我拿下,重打三十大板。”
两侧兵丁闻言,面色一沉,将水火棍横在手中,直向苏澈逼近。苏澈尚未有所动作,梓青却先上前一步,挡在苏澈身前。
县衙兵丁大多有着中辰位初期修为,此时的苏澈要想对付这十几人还需费上一些工夫。但梓青方历化形之劫,又得菩提妙法易经洗髓,此时已是上辰位五重修为,收拾一帮衙役易如反掌。
一时间,梓青身纵狂风,将一众兵丁尽数打翻在地。那知县见状吓得面如土色,梓青听得动静,玉指一点,一道追风指劲打出,正正把那顶乌纱掀翻,恰好飞到苏澈脚下。
“余知县当真是好大官威啊,明元律白纸黑字写着凡武道世家皆享同七品官员以上待遇,本少亦是此届武阁特招子弟,你一个小小九品知县无知敢来找我南苏府麻烦不与你计较已是宽容之至,现在竟还敢妄论尊卑,让本少跪你?你眼中可还有国家法度啊?”
余民魂不附体,只连声称是。苏澈见他这般丑态百出亦懒得与其多做争辩,将那顶乌纱斜扣在他顶上。
“余知县好自为之,再有下次,本少可不保证这乌纱还能戴在您头上。”
苏澈看了一眼正躺在地上哀嚎的衙役,又看一眼那挣扎着爬起,把乌纱戴正的知县,不由暗自叹息。
万年前,便是几个野心家和几个昏庸之君的欲望,催使着其触碰禁忌,直接导致了修罗之乱,使得人间境内赤地千里,生灵涂炭。无数仁人志士有志投身于救世之业,却又纷纷中道崩殂。人类的生存空间,曾一度被压缩至太行以东,凭着九曲黄河天险大阵负隅顽抗。若非七剑横空出世,又有墟极老人与离天神王于决战中力斩以提丰为首的一十八尊神魔,杀得西方诸魔溃不成军,今朝的人间境是否还属于人类,仍是一个未知数。
但今日观这县衙之上,仍是昏庸当道,地痞逞威。又有那京城吴雄借权势强征民女之事就发生在梨幕身上。不难想象,当今朝堂之上,仍是朽木为官,禽兽食禄。明元如此,其余一众诸国能遗世独立,独善其身者又有几何?万载已逝,物是人非,但这些东西仿佛刻在人的骨子里,除非将人的存在抹除,否则即便是最无情的时间也无法荡平这生于心上的劣根性。
苏澈不知,再过万载,是否又会重演修罗之乱。但他深知,若大乱再现,天下已无七剑,墟极魂归,离天不显。曾大显神威的九曲黄河阵也已化为一抔黄土。当今的人族早已无与修罗境相抗之力。苏澈念及此处,不由心甚忧之,久久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