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土黄色的干旱地,地面上只有浅浅的杂草和坚硬的灌木丛,风干的碎石砾到处都是,远处时不时飘过一些风滚草。紫悦和朋友们走得口干舌燥、浑身大汗,都得把舌头伸出来散热。地面的碎石太过坚硬,她们的蹄子又酸又疼。
珍奇的身体最娇嫩,也最缺乏锻炼,走得最慢,朋友们为此放慢度,陪在她身边;她也没叫苦连天、随意抱怨,只是咬着牙继续走。云宝在空中侦察,希望找到些蛛丝马迹,但什么都没有,很快她也有点飞不起来了。于是柔柔让她去休息,自己飞上天替她侦察。
耐力最强的苹果嘉儿的体力最多,但也撑不了多久。碧琪原先蓬勃的鬃毛此时无力耷拉着,她用鬃毛前的倒钩钩起水瓶,喝下最后一口水,然后哀叹着问同伴们有没有水,但她们都没有了。
每到一座山,紫悦就会用瞬移术瞬移到山上,在制高点俯瞰下方,希望找到什么,但基本一无所获。现在她也要撑不住了。
“我们要不要先回去?”云宝问。“至少我们知道这个方向没有。等我们回去休整一番,再往另一个方向找。”
紫悦点点头,无奈地说:“只能这样了。”
然而她们回去的路没有简单多少——她们迷路了。在这样一片茫茫然的荒原,几乎没有参照物,哪里都是一片土黄色加少许绿色,再加上雌驹们体力不支判断力减弱,迷路很正常。
但在缺乏补给的情况下迷路,那就相当致命了。先是珍奇失去意识昏迷不醒,再然后是柔柔,苹果嘉儿和云宝拉着她们前进,但很快碧琪也不行了。她们进退维谷,紫悦、云宝和苹果嘉儿只是强撑着不倒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刮过,三个还站着的意识不清的雌驹仿佛看见,沙尘中出现了几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风声吹过旁边的灌木丛,仿佛出了空灵、神秘的音乐。她们没来及看清,就昏迷过去。
等她们再次醒来,现天色已黑,仔细感受自身,就觉得额头和四个蹄子有种清凉的感觉。紫悦率先起身,现自己和朋友们正身处一间茅草帐篷内,睡在茅草地铺上。
她检查了一下自身,推测她们当时集体因中暑而昏迷,而此时头顶清凉的感觉来自某种药贴。她摘下药贴,现是一片清洗干净,抹上磨碎药膏的叶子。
“嘿,姑娘们,你们醒了吗?”紫悦尝试地问。
被这一叫,雌驹们都醒了,她们和紫悦一样,身上都贴了叶子,那些磨碎的草药似乎有神奇的疗效,她们中暑的不适感已经消退许多。她们又砸吧嘴,现嘴唇有点苦,说明她们在昏迷时可能被喂了某种药汤。
“看来我们被好心小马救了。”苹果嘉儿说。“但我不记得在苹果鲁萨之外,还有小马居住——”
“的确没有。”苹果嘉儿没说完,帐篷外就传来一阵声音打断了她。随后一个雌性小野牛走进来,左鬓插着三根长羽毛挂饰,一身浅棕色柔顺的毛,正是袭击火车的野牛之一。
“是你?!”云宝立刻腾空而起,在空中摆出防御姿态。“你想干什么?”
“冷静点,云宝,我想是她救了我们。”紫悦马上明白过来,连忙说。“我们很感激你们的救助,但能请问是为什么吗?我们以为你们会很……‘敌视’小马。”
“你们当时就昏迷在荒原上,我们不会见死不救。”小野牛坦诚道。“你们怎么那么轻易就踏足荒漠?如果不是我们刚好在附近,你们可能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因为我们想和你们谈谈。”紫悦真诚地说。“你们和小镇居民之间肯定有误会。只要化解矛盾,你们就能和睦相处了。”
闻言,小野牛笑了,显然不相信紫悦的说法。不过她还是带雌驹们走出帐篷,去见野牛族群的酋长。出了帐篷,她们现这个野牛族群居住在一处山谷之内,两座大山中间是一条流量尚可的河流,河流两旁种着稀疏的农作物。野牛们住的住所都是帐篷,看上去都很简陋。
沿途的野牛见到小马,都驻足观看,露出不屑和愤怒的神色,但都没说什么。紫悦她们很不自在,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排斥小马。
酋长的帐篷稍大一点,但同样很简陋。进去以后现内部很整洁,正中央坐着的正是先前袭击火车的,为的黑色野牛,头上戴着最漂亮的长羽毛头饰。苹果嘉儿还为他的巨力后怕。
“来见过雷蹄酋长。”小野牛说。“我是小大胆。”
“我是紫悦,来自小马谷,她们则是我的朋友:云宝、柔柔、碧琪、苹果嘉儿和珍奇。”紫悦介绍道。“我们很感激你们的救助,看起来你们并不是不讲理的牛,可为什么当初要那么‘粗暴’地袭击我们呢?”
雷蹄酋长没回答,只是在面前燃烧着的火堆撒了把草药。云宝凑过去,小声对紫悦说:“我觉得他听不懂我们的语言——”
“实际上我听得懂。”雷蹄酋长淡淡说,语音浑厚有力量。“也许在你们小马眼里,我们这些野牛天生就是野蛮、未开化的存在——我能流利地说这些话,你们一定很惊讶吧?”
雷蹄酋长的音虽然有点生涩,但已经很流畅了,可能小大胆的小马语就是跟他学的。紫悦不禁对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实际上学识渊博的酋长刮目相看。
“有点惊讶,但我们并不认为你们天生野蛮。”紫悦礼貌地说。“您看起来很通情达理,那么当初袭击我们一定有原因。你们和苹果鲁萨究竟有什么矛盾?”
“很简单,他们是入侵者。”雷蹄酋长冷静地说。“我们只是在保全自己的领地,仅此而已。”
苹果嘉儿立刻焦急地说:“可这片荒原那么大,你们只住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分一点给用得上的小马呢?”
雷蹄酋长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思索一番,从一切的开始讲起。“在你们管这里叫苹果鲁萨之前,这里只有一个称呼——野牛谷。野牛谷的气候环境很恶劣,但我们仍旧在这里长久地生活,因为这片土地是神圣的,和我们古远的血脉、灵魂相连。
“我们依照祖先的训诫生活,相信万物之灵的指引,繁衍生息、茁壮成长。野牛谷的水很珍贵,于是我们逐水草而居,在河流两边种植粮食;但野牛谷的植被稀疏,存不住水,一旦下雨就会演变成洪水,到那时我们又得离开山谷,直到洪水褪去。”
紫悦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们帐篷简陋的原因:他们不是造不出精美的房舍,而是每到汛期,房子就会被洪水冲走。所以他们节约材料,一旦到汛期就收拾珍贵物品离开山谷,这样房子被冲跑也不心疼。
雷蹄酋长继续说:“生活很艰难,但我们依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当压力减小时,我们就会在荒原上奔跑,遵循我们长久以来惯用的道路,那既是我们的娱乐,也是我们的朝圣。我们追逐太阳、追逐月亮、追逐星星、追逐河流……感受我们的灵血和自然的脉动,这样我们既敬畏、又感激地看待世间万物。
“直到你们——小马来了。你们当野牛谷是无主之地,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建造了一个小镇。我们忍受,因为这片土地是神圣的,足够宽容,可以容纳另一个族群;当你们往外扩张时,我们忍受,因为这片土地是神圣的,足够宽大,可以养活另一个族群;当你们截取河流,导致我们被迫提前搬迁,我们忍受,因为这片土地是神圣的,足够广博,可以流淌另一条河流。
“你们的苹果鲁萨一天一天扩大,因为和整片荒原相比仍小,所以我们忍受;可当你们将苹果树种到我们的古老之路,我们知道忍受是没有尽头的了。我们的古老之路很多,今天可以换给你们,明天可以换给你们,但假如某天野牛谷漫山遍野都是苹果树,我们又该去哪里生存呢?”
这一番话说出,苹果嘉儿提到嗓子眼的一堆陈词都只能咽回去。看来这次任务比想象中的要难,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