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什么?’
陆渊的记忆始于老邓头那间老旧的房屋,止于邓月娇梨花带雨的面容。
好像什么都没少,又好像有很重要的东西被抽走了。
可此时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被困在了这无垠的黑暗中。
身体好像被浩瀚伟力所镇压,甚至感知都在这股伟力的作用下模糊了,他能感知到手、脚、腹部、胸膛传来的痛楚,却感知不到这些部位在哪。
就如同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被挤压在了一起。
圆圆滚滚,却又扁扁平平。
他的身体依旧在浩瀚伟力的挤压下动弹不得,可他的视线却在飞快上升,就像是双眼脱离了身体的束缚,向黑暗的边界冲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渊终于看到了无垠黑暗的边界。
那是一层薄如蝉翼的黑暗薄膜,透过这层薄膜,他第一次见到了微弱的光。
陆渊没有丝毫犹豫,迅穿过黑暗薄膜,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可入目的一切却让他有些恍惚。
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手。
一只极为庞大、近乎于遮天蔽日的手。
小指与无名指自然弯曲,食指与中指轻轻交叠。
二指之间轻捻着一颗圆圆滚滚却又扁扁平平的黑色棋子。
其下是浩瀚无垠的棋盘,棋盘之上黑白二色错落,是无数已经落下的黑白二子。
怪异的是棋盘上的棋子并非静止,而是各自弥漫出一黑一白二气,演化阴阳。
阴阳二气顺着某种不可知的轨迹流转、交融。
又有世间法则在阴阳二气流转间诞生。
天地、日月、神魔、群星、山海、鸟木、虫鱼……世间一切在法则中演化而出。
棋盘不再是棋盘,而是世间万物、芸芸众生。
唯有被那只巨手捻在指尖的黑棋,静静悬于棋盘之上,将落未落,如同被定格的画卷。
陆渊顺着那只执棋的手望去,执棋者的身形映入眼底。
那是一位青年男子,身着朴素的粗布麻衣,静坐于虚空。
身姿自然,却又仿佛暗合天地至理,无形道韵由内而外散而出,不凡之气犹如实质。
细观其双眸,各有阴阳二气流转,映射古今,承纳世间一切。
其神情无悲无喜,未见丝毫情绪,如同迟暮老者,却又有返璞归真之意。
其五官之走势,犹如一切众生相的叠加,美丑相抵,只余下最平庸的线条。
眼前所见的一切令陆渊心生恍惚,他总感觉记忆深处有什么在躁动,像是要想起来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能想起。
只觉得眼前的执棋者有些熟悉。
那张脸……好像是自己的?
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一道道裂痕自虚空中诞生,将眼前的一切分割,此前所见之景犹如破碎的镜面,刹那间崩碎、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高耸入云的古朴山脉,山中之草木极为茂盛,如同打破天道桎梏般野蛮生长,虽为草木,恍惚间却又似乎能从其中看出神魔之形。
无数奇珍异兽在山林间肆意奔走,环绕山腰的云雾中不时便会有飞鸟跃出,虽为鸟形,却有龙跃之势。
而在山巅之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静静伫立。
身形较矮者乃是一位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虽年少,可剑眉星目,容貌异常俊朗,最为引人注目的却是他的眼睛,左眼倒映着山川云层、鸟兽虫鱼,右眼却倒映着诸天星斗。
至于身形较高的那位则是一位看起来二十余岁的青年,与前者的不凡气质相比,青年实在是过于平凡了些,平凡的气质、平凡的身形、平凡的眼神、平凡的容……
直至看清青年容貌的瞬间,陆渊才陡然现,眼前之人好似就是此前所见到的执棋者。
‘他到底是谁?’
‘为何面容与我如此相似?’
‘这里到底是何处?我又为何会看到这些?’
太多的疑问堆积在陆渊心头,一时间让他心乱如麻。
可就在此时,山巅之上的那位少年竟微微抬向他所在的方位看了过来。
陆渊在此地本就没有身形,只是一缕无形目光而已,可那少年却仿佛能看透虚妄,真真切切对上了前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