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之君武悬帝苏沐依靠在床榻边,半梦半醒地抬眼打量着来人。
说起来也是正当壮年的年纪,此时已老态明显,鬓间白了一片。
见苏景翎身后跟着个穿杏色长裙的陌生丫头,倒是提了几分兴趣:“唔……你就是沈家的?”
说话间,苏沐努力往前探着身子,想看真切些。
“父皇,她叫沈归荑,是沈荇语沈大人家的三姑娘。”苏景翎快步走上前去,将手中的醒酒茶摆在桌上。
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气,哪怕床头那支安神香燃得旺盛,依旧盖不住刺鼻的味道。
“哦……哦……沈荇语……”苏沐半垂着脖子,凝神回想着这号人物,怎奈酒喝的有点多,此时脑子里就跟迷了一团浆糊似的。
只好作罢,冲着沈归荑招手:“你过来。”
沈归荑过去,隔近了看,才发现苏沐眼底浮现着不寻常的青黑色。
是早就中了毒的迹象。
她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盯着苏景翎。
“你叫什么?”
“回皇上,小女名叫沈归荑。”
“嗯…。。名儿倒是不错。”苏沐打了个哈欠,眼神在苏景翎与沈归荑之间来回穿梭,忽而一笑,“你同他来做什么?”
“父皇,你不是最近常常梦中惊醒么,这姑娘医术了得,孩儿特意寻来替你诊断一二。”苏景翎说得诚恳,看起来倒也像个孝顺忠诚的好儿子。
可惜肚皮底下的那颗豺狼之心,苏沐不知道。
“嗬!”苏沐挑起眼皮,细细地盯着沈归荑稚嫩的脸看了半晌,然后轻轻叹气道,“这丫头瞧着还没太医院的李太医一半大呢,你呀,当真是关系则乱,我这毛病拖了好几年,你看哪个郎中能根治的?”
“行了行了,你的心意为父心领了,让这丫头退下去歇息吧,多晚了还让人跟你跑一趟。”
话里话外都是信不过沈归荑的意思。
苏景翎深深看了看沈归荑微圈着的手指,好声解释着:“父皇有所不知,这沈姑娘的祖母,就是当年在宫中坐镇太医院的齐佩老夫人。”
沈老夫人的名号确实比沈荇语的响亮,只这一提醒,苏沐就改了刚才敷衍的神色。
转而略带兴奋地沈归荑:“他说的是真的?你祖母是齐佩?你是齐佩的孙女?你的医术可是你祖母教的?”
沈归荑乖巧地点点头,声音软糯糯:“回皇上,正是。”
“好!好!”苏沐突然大笑起来,脸上松弛的皮肤也跟着狰狞地扯出各种诡异形状。
“没想到啊,朕想尽一切办法都被齐佩拒之门外,如今却得了她孙女…。”苏沐目光灼灼地想从沈归荑眼中探究出什么东西,可小姑娘一双葡萄似的眸子水灵灵地转动,看上去人畜无害。
“小丫头,你说说,朕这个毛病要如何医治?”大抵是喝了酒,苏沐对自己身体的情况并不忌讳。
自古以来,多少帝王到死都不肯直面自己身体的疾病,总是幻想长生不老。
沈归荑悠悠地扬起嘴角:“需要我替陛下把脉过后才能知道。”
苏沐又哈哈地笑了几声,冲着旁边站着的宫人努了努下巴:“文才!给这丫头赐坐!”
脉搏虚浮,时而强劲时而平滑,沈归荑凝神屏气,思考着要如何说。
苏沐的身子其实很强健,若是保养得当,这把椅子还能再坐十几年。
可他体内明显还存着某种慢性毒药,日积月累地吞噬着他本就康健的五脏六腑。
这种药用的量极少,明面上压根看不出中毒的迹象,只水滴石穿般的慢慢更改一个人的脾气秉性,饮食睡眠,让人渐渐衰老暴躁。
若是继续服用这种药物,不出八年…。
思及此,沈归荑好奇地睨了一眼苏景翎,到底是谁陪他做下这些的呢,太医院的人不是会定期问平安脉吗?
苏沐半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丫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