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运双眸晶亮,颊边泛粉,说道:“你也想不到的。书说,那郑县令判完案子之后,一夜,入梦中,不醒,忆起幼时遭苦难,受虐打,对一夜叉星君画像许愿,望其拯救。梦至此处,人骤然惊醒弹坐而起,回神已是满面泪流。月余后,郑县令辞官,消失不见。后吴地常有一传说,传此地有夜叉星君,专杀作奸犯科,作耗生事之人。哥哥说,这个结局如何?”
顾承庭扶额低笑:“阿拙看的恐怕不是文律断案集,而是民间怪谈话本了。”
顾运哈哈傻笑,边说:“别,别提怪谈两个字,这会儿,怪吓人的。”
顾承庭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仔细一看,只见对面人双瞳无焦,眸中水光闪闪,那双颊红润如三月桃花,粉粉扑扑。
待伸手一探额头,也是热烘烘的,心里登时喊一声糟糕,怕是先前那碗酒酿汤圆吃醉了!这反应也太慢,这会儿方显出来。
总算驿站已到。
让下属过去打点好,收拾好房间,顾承庭才抱起妹妹,下了马车。
第四章
浓墨笼罩的黑夜之下,驿站前庭一盏盏灯笼点上,昏昏黄黄地亮起一片,映照得人影绰绰。
马蹄踩在雪泥水里哒哒作响,护卫下马,先后将马儿牵去马房拴住。
一辆轻简马车停在中间,厚重的青色绒布被拉开,一年轻男人自马车上下来。
身前还抱着一个人。
司桓肃眉眼冷厉如刀锋,面色无情,他隐在侧边,淡声问身后随从:“前面是哪家人?”
那随从回道:“不像是办事的差兵,那位公子下车,身上还,还抱着个,额……女公子,应当是往哪里出游,没赶上进城,在这儿落下脚的。大人,我去那边问问……”
司桓肃眉头飞快皱了一下,打断,“不必,回屋休息,明日卯时离开。”不过是些不知所谓的顽劣膏粱世家子弟,任是世间眼前如何艰苦,也挡不住他们寻欢作乐,令人作呕。
“是,大人。”
顾运已经是不省人事,憨睡好眠,借那点酒意梦会周公。
顾承庭抱着人,刚进入门中,不想一年轻男子从东面走廊过来,正好撞上,他下意识将顾运垂着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拢。
那细白手腕上连串的手镯珠串登时碰出叮铃当啷的清脆声音,顾承庭微微颔首,半侧身去,让那人先进去。
直见那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继续往里走。
将顾运安置在打扫妥帖的上房,唤来驿站中一个小丫头,给了她些银子,叫人好生在屋里陪着睡,那小丫头喜盈盈应下。
顾承庭下得楼来,叫来小差询问:“今夜是还有哪家公子在此落脚?”
那小差放低了声量说:“回顾公子,了不得,什么身份小的不敢猜,只是拿的是‘禁内’的牌子,只看那通身生人勿近的气势,就知道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深冬一夜好眠。
黑夜退去,天光亮起,晨间伴着清浅的雾气和水露到来。
顾运打着薄薄的哈欠睁开眼睛,因着暖和,还在被窝里头贪赖了半日,直到听见敲门声儿,才拖着调子说了个“进”字。
还是昨夜那个小丫头,看模样八九岁,颊边有两个酒窝,看人就是一张笑脸,端着热水盆子进来。
“小姐醒了啊,正好的热水呢。”说着就绞了帕子要给人净面。
顾运自己接过来,笑着问:“昨天我睡着了,是你给我散的头发?”
小丫头答是。
顾运又问:“可会不会梳头?不然我可为难了。”
“简单的是会的,那我给小姐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