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根就在军中,老侯爷戎马一生,临死那两年才回到南邺,一辈子的心血都在那里。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无情也罢,丈夫留下的钱财田产,她可以分一些给来赟,让他此生衣食无忧。
但顾家的人脉、兵权和势力,她只想给自己的儿子。
北魏和南齐战乱不断,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
尽管如此危险,老夫人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儿子一个个上前线,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不让兵权旁落。
“我愿意从一小兵做起,绝不让外人知道我和顾家的关系。”
来赟咬牙,狠狠心说道。
他不傻,知道一切凭自己,会有多难。
老夫人耷拉着眼皮,轻哼一声:“和顾家的关系?你和顾家有什么关系?你上族谱了吗?你进祠堂给祖宗磕过头吗?”
哪怕再稳重,听了这话,来赟的脸上还是一阵红一阵白。
许久没有开口的元绮侬感觉不妙,连忙打圆场:“老夫人,赟爷有一番打算,这难道不是好事儿吗?您看看外面那些个浪荡子,成日闯祸,家里光给收拾烂摊子都忙不过来。也就是咱们家风正,孩子们都耳濡目染,不给长辈添烦心事儿呢!”
她的南邺话已经说得不错了,只是偶尔带一点点更南边的口音,反而让人觉得心里软软的。
老夫人从前便打趣,说就爱听她讲话。
元绮侬连哄带捧,总算让老夫人的火气降了下去。
“既然你不爱读书,也就罢了,如今这世道,真要是考个进士出来,还不知道要外放到什么犄角旮旯去,搞不好连命都没了!”
老夫人想到自己的表妹夫,姜芙的生父不就是死在了任上?
当初也是苦读十几年,考取功名,打马游街,好不春风得意。
下乡劝课农桑,身边没带太多人手,竟在半路上被山匪给打死了,连尸体都被丢到悬崖下,足足过了好几天才被现。
丈夫死得如此惨烈,赵氏哪里受得住?
撑了半个月,一同跟着去了。
所以,老夫人愈觉得,吟诗作赋的,关键时刻还不如耍刀弄棍的,好歹能搏一搏。
“如今你老大不小,这么混着确实不像话。”
老夫人扭头看向元绮侬:“老大家的,拿老大的名帖,送到孙都督府上,请他酌情安排吧。”
孙都督曾是老侯爷的部下,如今管着南邺及周边的治安城防,只要他点头,塞一两个人进去,不在话下。
元绮侬立即笑着应声:“孙都督那人最是古道热肠,又一向和咱们家亲近,这事儿一定能成。”
来赟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躬身道谢。
老夫人摆手:“回去吧,准备准备,以后好生当差就是了。”
等来赟出去了,元绮侬才迟疑道:“老夫人,其实……”
她很想说,如果侯爷那边能多个帮手,倒也不亏。
身上到底流着一半的血呢,俗语说得好,是灰就比土热。
老夫人闭上眼睛,眉宇间满是疲惫。
“你真当我小肚鸡肠,容不得一个孩子?你进门晚,不知道当年的事。老侯爷到死都不肯告诉我,那孩子的亲娘是什么人,被我逼急了,只说是个在城里做皮肉生意的,但我却知道他在撒谎。”
闻言,元绮侬的眼皮猛地一跳。
她有点后悔,自己方才何必多嘴?
“老侯爷天生就没长那根花花肠子,连个通房都不要,又怎么会摸到城里去嫖?他对那女子讳莫如深,此事怕是不简单。一时心善,救了一个人,倘若因此害了更多的人,甚至是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