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漫步低头,他知道无论娘亲还是奶奶都在用她们自己的方式为漫楼打算,但不该如此的……难道在她们眼睛里,漫楼只是倔强?或者说是自己会意错了,漫楼真的只是年少的倔强叛逆……
用力甩了甩头,他躬身告退。
不该如此的,他了解漫楼,身为同胞,心血相连的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彼此。
花园那边突然传来尖锐厉啸,他匆匆走向三哥的暖阁,现在只有花漫云能够力挽狂澜。
所谓一招踏错,满盘皆输。
楚留香与花漫楼小心翼翼,不停改换位置,多加试探才选择了防御最薄弱、最容易突破的一角。
却没想到防守疏松虽不是假的,那里却是花夫人亲守的位置。
她挡在花漫楼的攻势面前,更不在意毒针四射,咬准了花漫楼不会弒母。
花漫楼牙齿咬得死紧,却真的不敢在随意出手,花夫人冲得太靠前了。
楚留香身形闪了几闪,拦在她与花夫人之间:“夫人何苦一定要如此?您与漫楼明明可以是十分亲厚的一对母女。”
“楚贤侄这是什麽话?楼儿日后一样会与我十分亲厚。孩子长大了之后,自然会知道什麽对他们而言才更好。”
“花夫人真的这么认为?认为一个创下万花楼,而且在江湖上闯出如此名堂的人还未长大?”
“正是。”花夫人正色道:“过大的名气足以令人冲昏头脑,漫楼如今十八不足,嫁人是绰绰有余,对人生又哪里看得够多?”
“我却不这么认为。”
相比她的武艺与智慧,对于这世道的善恶情仇,花漫楼却看得更加透彻,透彻而且犀利。她不似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反倒更像已经经历了许多事情,甚至经历过生死的老人。表面的锐利与恣肆掩饰的,是那股不可以让任何人察觉的沧桑。
对于楚留香的说法,花夫人依旧无比平静:“楚香帅与楼儿相识不久吧,莫非就比我这个母亲更理解她?难怪楼儿愿意为了楚香帅卷入这江湖是非。不过楚香帅就舍得让自己的女人屡屡遭遇危险吗?她若肯一直待在家中,对你对我,岂不都是一件好事吗?”
“对我而言,或者不是。”楚留香回手紧紧拉住花漫楼:“我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她有我在身边,这才是我希望的。”
“看来你的心意已决,总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花夫人突然对花漫楼柔声道:“楼儿,你可准备好了?”
四张大网从地面腾起,隔开了他们俩与其他人。网外是一排排精弓射手,闪着寒芒的箭尖对准他们,蓄势待发。
花漫楼脸色发白:“你……移转了箭阵?”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还好你在你兄长们那里耽搁了一晚,我用了两天两夜,才改了整个花家的格局。”花夫人道:“记得我曾和你说过的话吗?楼儿,在你还是稚龄孩童时?”
“母亲说的话,我自始至终记得清清楚楚。”花漫楼沉声道:“没有做不到的事。”
“正是,没有做不到的事,只要肯坚持。”花夫人叹息一声,柔声道:“楼儿,你就是跟我学的太好了。”
“所以我是你最得意的女儿?”
“最得意的,也是最让我头疼的,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该放纵你,瞧你现在的身体,和以前比差了多少?都是因为一次次受伤。”她那般教导花漫楼,因为她是花家这代女子中最聪颖的一个,可以扛起花家的女子该有的责任。可她却偏偏喜欢往外跑,不懂自己的心意,不肯为花家牺牲。这不是一个花家的女儿该有的啊。
花漫楼深深注视着她:“我……已不是花家的女儿!”
“你还留着花家的血,无法斩脱我们的联系。”
“是啊,那怎么办呢?”花漫楼幽幽看着她:“要我杀了谁?要谁杀了我?你希望最后的结局是什麽?”
“或者是让你明白我的用心良苦。楼儿,别把家人当成敌人。”
“娘亲,别让我把家人当成敌人。”
互不相让,早该知道,她们绝不会对彼此妥协。
“那你准备好了吗?”花夫人抬起手,只要这只手落下,就会万箭齐发。
“我不会躲。”花漫楼背手站在那里,悠然道:“你尽可以动手,只要你想杀了我,我就会死在这里了。”
花夫人的手顿住:“这还真是一个好用的威胁,可惜,你身边的男人不会让你死。”
重伤在家总比死在外面好得多,她要放下手,却被一道疾扑过来的人影抓住。
“娘亲,不可!”来人是花漫步,他扯着花夫人后退了数步:“娘,这哪是能赌的事,你真要杀了小妹吗?”
“她不会死。”花夫人淡淡道:“那网子里又不只是她一个人。”
“你就那么确定楚留香会救她?若是小妹的命比不过他自己的怎么办?”他挡在网子前:“此事不成!”
“连你都这么说?漫步,这是花家内宅的事,你身为花家的男子,这不是你该理会的!”花夫人立刻厉声道。
“我也觉得不妥,娘,如此逼迫小妹,不成的。”花漫云披着白狐大髦缓缓从后面走过来,面色在火光映照下更为苍白。
花夫人缓和了神色:“怎么连你都找出来了?漫步真是太胡闹。”
“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小妹的事我怎能不上心?”花漫云拉住花夫人的手:“娘,放小妹走吧。”
“漫云,你也糊涂了?”
花漫云摇头:“自然不是。您若把小妹当成男儿身来看待,自然也会为她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