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云是深闺少女,哪里见过他这泼皮无赖的架势,立时就吓得快哭了起来。
李半仙出声呵斥,却是毫无效果,他又不敢动手,赵恒岳人高马大的,真动起手来,他们一家三口都敌不过。
眼看赵恒岳的收慢慢往李碧云腰上放过去,李姑娘一边哭一边向内躲的时候,李夫人把杯子在桌上重重一顿。她笑了一声,声音竟变得轻柔起来,“年轻人,你别欺负我们家姑娘单纯,我们当家的敦厚,就以为我们家的人都好欺负了。”
赵恒岳仍带着他的古怪笑容,“岳母大人消消气——”
李夫人也不着恼,微笑着说:“我虽然不懂当家的在做什么,可是知道他前天救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啊,呵呵,”她抬头定定看住他,“我可告诉你,她大病出愈,一丝气也受不得,最受不得激将法。”她的声音越说越轻,几乎要淹没在李半仙的呵斥声中,说完之后静静低下头去喝她的菜汤,旁若无人。
李半仙还在皱眉,心想夫人怎么不把她的河东狮吼使出来,这么轻声细语有什么用啊?眼看着赵恒岳的收就要碰到女儿的腰了,他正要不顾一切冲过去的时候,却见他如火炙般立刻把手收了回来,规规矩矩放到了身边。
赵恒岳起身离座,站到距离李碧云远远的一个角落去,耸拉下脑袋垂头丧气,“你们赢了。说吧,到底想要什么,真的只是西凉十六国?我把西凉给你你就把她给我?”
李半仙顿时重新趾高气扬起来,“先把西凉十六国放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倾了十六国,就落个‘以后再说’?”
“可你要是不倾这十六国,连‘以后再说’的机会都没有。”
赵恒岳低下头,“你别亏待她,咱们什么都好说,你要是敢……”
他话未说完,李夫人截住他下面的狠话,“你这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我们绑了那姑娘?当家的治好了她的病,没告诉她,可也没害她,只是喂了枚龟息丸而已。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想见你谁也拦不住,可她要是不想见你,那就谁都没办法。”
赵恒岳深深垂下头颅,半晌抬起眉来,声音低沉入骨,“原来是她不想见我,那就随她吧。她身子不好,什么计策都经不起。”说是随她,眉目间却无比孤单凄凉,慢慢起身走出门去。
李半仙在背后叫着:“喂,我的西凉!”
他在门口缓缓回头,“你们要是没骗我,你真的救了她,别说西凉,我什么都给你。”
李半仙哼一声:“我只要西凉,谁稀罕其他!”说着他突向房顶仰头大叫,“喂,你还不现身?让他看看我李半仙从不骗人!”
赵恒岳听见这句话,一个箭步抢出门去,抬头往房顶上看。
然而,寂寂无声,廖无人影,只有一直寒鸦被惊起,叫了一声。
赵恒岳垂着头徒步走回军营,身后的侍卫们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
三更鼓过了,他站在营帐门口仰头望望天上星辰,叹口气说:“天怎么还不亮啊?”
迟迟钟鼓初长夜,这一夜漫长的相思无眠、痛悔折磨,才刚刚开始呢。
他和衣躺到床上,静静地把这两天来的所有经历、每一个细节全都梳理了一遍。最后,他向外扬声,让人把林景云叫了进来。
林景云揉着睡眼、打着哈欠,他又叹了一声:“能睡这么踏实,多好。”
林景云一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赵恒岳微微皱眉,要知道,林景云刚从无牙山上下来,别说笑,连哭都不会哭了,只是不停大力咬唇,任着鲜血四溢,没想到,这么快好了,这么快就能轻松欢笑了。他在沉思中也没有多想,只是低声吩咐:“选几个精干的兄弟监视李半仙,飞鸽传书从燕子河边调队过来,整个锡兰全部戒严,但是,不能伤任何人。”
林景云却并未如往日一般立刻接令,反倒是劝他,“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吧?”
赵恒岳目光一转,语气急躁起来,“你什么时候敢抗我的令了!”
林景云笑笑,“不抗你的令,公主早就被我杀死了不是?”
赵恒岳到此时才觉到了异常,他仔仔细细把林景云看了一遍,笑了笑,“你见过她了?”
林景云大摇其头,“没见过没见过,人都死了,我到哪里去见?”
赵恒岳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她?”
林景云张口结舌,一下顿住,半晌回过神来,斩钉截铁,“反正就是没见过!”
赵恒岳不紧不慢,“你是我的徒弟,是跟谁学会欺君的?不怕师傅打你么?”
林景云哼了一声,一拍胸脯,“我等着挨打呢,就朝这个踢,别偏了。”
赵恒岳侧开头去,叹了口气。人人都看不惯他这一脚呢,不知道她得委屈成什么样子了。
林景云看他面色无限萧索哀伤,动了些同情之心,又听他前后语气是已经猜到了,于是安慰说:“没事,虽然被你踢了,也没伤到什么筋骨,这么些天不见,还胖了些呢。”
他想着,这总算是既没有泄露公主行踪又安慰了师傅吧,两边都没得罪吧。没想到赵恒岳大怒瞪他一眼,“有这么安慰人的嘛!”
“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她胖了?”
“她走那天我在后面抱过她,见面的时候太过惊喜,又……又……”他已经知道不妙了。
赵恒岳一脚踢在他胸前,“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御驾在锡兰驻了十数天,赵恒岳夜夜辗转难眠,每天对着空气嘀嘀咕咕,又不时跑到帐外去四处观望,最后林景云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下令回京,把皇上给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