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茵尴尬地低头数薯条,假作不明白他话中的隐意。
林如辉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从来不会贸然说些让人耳热心跳的话,但时常会在成茵没留神的时候,蹦出一两句颇令人玩味的语句来,亦真亦假。
不久前,成茵对他这些小把戏还挺感兴趣的,偶尔想起,会觉得有几分甜蜜。
只是,在与杨帆把话都讲明之后,她好像忽然对感情世界失去了探索的欲望,她甚至觉得,自己曾经对林如辉产生的那一丝情愫原来不过是早晨的迷雾,太阳一出来就被蒸发掉了,她其实从来就没爱上过他。
她也想认真地、好好地爱一次,却总是扑空,于是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现在唯一能引发她激情的,大概就只有瑞远了。
林如辉的玩笑向来点到为止,见成茵没什么反应,也就不再引申,在电话里和舞蹈组的骨干杰克简单商量了一下后转告成茵,“他们打算重新排个舞——扭大秧歌,搞怪吧?”
两人同时笑起来。
成茵花几周时间辛苦练习伦巴,想不到被自己一个倏忽给毁了,不过她并未觉得可惜,反而有种难以名状的轻松。
等待就诊的时光总是无聊,和林如辉在一起也不完全是享受,他是上司,成茵说话就不可能没有顾忌,即便是她曾经和谢湄开玩笑说一定要拿下他,但她还一直记得某句职场训诫——永远不要妄图和你的上司做朋友。
林如辉见她少言寡语,便主动找出些话题与她聊,不过他是谨慎之人,谈来谈去也无非是绕着以前聊过的那几个话题打转。
有几句话成茵倒是听得很真切。
“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让美国人也学学我们的经验,而不是像现在,什么都由美国那边输入,我们永远处在俯首学习的状态。”
“这个,不太容易实现哦!”成茵叹道,他的梦想离现实太遥远了。
“事在人为。”林如辉自信地笑,“很多愿望看起来高不可攀,但只要有切实可行的计划,成功的机率不是没有。”
“你也有这样的计划?具体要怎么做?”成茵好奇起来,有一点她能肯定,林如辉不是夸夸其谈之辈,他是说真的。
林如辉睨了她一眼,“有啊!要想成为全世界的第一,首先一步是成为中国区的第一。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琐碎的小事上,要做就做大单,要找各种机会,不能因为有困难就不去做,得不断挑战自己,不让自己松懈下来。”
听了半天,成茵才明白过来,他的理想,并非指中国目前的咨询现状,而是单单指他自己的职业生涯。
“你……为什么想到从南区调来这儿?”成茵小心翼翼却又忍不住好奇地问。
林如辉淡淡一笑,“因为这里有机会。”
成茵沉默了好一会儿,林如辉大概也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不多解释,看着医院大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大理石地面上映出倒影。
“你跟英锐的安迪是不是挺熟的?”林如辉忽然把目光调转过来,直直地盯着成茵问。
成茵心跳加速,有点支吾,“呃……在一起做过事,也……不算很熟……怎么了?”
林如辉顿了片刻说:“他会和我们一起竞争瑞远的单子。”
“有这事?”成茵眼里顿时布满惊诧,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如辉点头,“他用的是范总那条线,范总和高登关系很好,之前高登就是通过他打进瑞远的。”
成茵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暗抽了一口凉气,这么说,很可能是高翔把范总介绍给杨帆的,吃里扒外这种事在ast是很忌讳的。
“吉米,”成茵的语气有点凝重,“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林如辉耸耸肩。
“如果有一天你成功了,高登会怎么样?”她咬着唇,把疑惑问了出来。
“我的成功并不以别人的失败为代价。”林如辉眼神清澈如水,“你问我高登会怎样,我现在不好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但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一旦选择下去就没有退路可走。”
真是这样吗?
成茵很想再问问清楚,但她明白,林如辉是不会告诉她任何具体信息的,他今天有这个耐心对她如此形而上地解释,已是表现出了对一个下属最大的信任。
曾有一度,就专业水准和职场追求而言,杨帆和林如辉在成茵的心中是不相上下的,她觉得他们是同一类人,热爱工作,做事追求完美,在专业领域也很有见地。
而此刻,成茵忽然意识到,林如辉与杨帆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前者激进,后者温润。如果在他们的前进方向上设置障碍,杨帆或许会坐下来先研究一番障碍、甚至试图把障碍变成有利于自己行进的动力,但林如辉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俯腰搬起石头,远远抛开。
高翔,就是那个挡在林如辉面前的绊脚石,他最终会有怎样的结局?
望着林如辉锋芒毕露的表情,成茵心头竟起了一丝畏惧。
17-1
年底领完双薪和红利后是公司人员流动最为频繁的时期,今年也不例外,但让人意外的是,成茵他们部门这次离开的人不是彼得,而是刘宗伟。
刘宗伟是成茵进ast以来的第一个师傅,虽说最近一段时间两人比从前生疏了许多,但听说他要走,成茵还是心生不舍,抽了个中午特地请他出去吃顿饭。
那家把刘宗伟挖过去当销售总监的公司是本地一家普通的民营企业,成茵不解地问他,“你在ast觉得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