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年纪的确还太小,人也都单纯,还不会转出什么“等长大了把人再给抢回来”之类的邪恶念头,只觉得天地倏然黯淡下来,人生再无昔日的光彩。
“你想想,”谢湄递给成茵一包果丹皮,再接再厉开导她,“你还是可以走你之前设想好的路啊!考上最好的学校,然后出国,然后还是能碰上你心仪的对象,只不过男主角换了个人而已嘛。可是如果你现在就这么放弃了,不仅朱老师和你爸爸妈妈会对你失望,你也不可能再实现你从前跟我说过的那些梦想了。总之呢,好好学习,将来总是不吃亏的!”
谢湄说的话,成茵都仔细听了进去,谢湄就像是她的影子,她的想法也如同来自成茵心底一样,令她深信不疑。在谢湄的百般宽慰下,成茵颓废的心态总算缓和了一些。
而最主要的,冷静下来的成茵也自知她其实已经没有退路。
如果她一直默默无闻倒也罢了,偏偏出了两年风头,她已经习惯于接受老师的赞赏和同学不时传递过来的艳羡目光,这无异于把自己架上了火堆当烤鸭,要么成为香飘万里的美味,要么就是被中途撤下来,成为令人唾弃的次品徒惹人嫌,这种半途而废的结果是她无法忍受的。
高三一整年,虽然失去了努力学习的原动力,成茵到底还是凭着原有的底子和不懈的执着顺利完成了学业,并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考入了邻省一所名牌大学。
而她的好搭档谢湄,却在高考中出现严重偏差,仅仅上了个二流的大专院校。这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如果不是后来成茵竭力挽留,她和谢湄的友谊或许就到此为止了。
谢湄在给她的信中曾经写道,“不在同一个环境中的人,即使原来是很好的朋友,也会因为彼此之间的差异越来越大而最终分道扬镳。我不想等到有一天你看我的眼神里出现淡漠和鄙夷才慢慢退出你的世界,我情愿把从前的友谊好好封存起来,我们想到彼此时,感受到的全是美好的记忆。”
读那封信时,成茵一面猛烈摇头,一面还有些感叹谢湄其实比自己更注重浪漫诗意,全然没有意识到谢湄字里行间所表达的意思,其实跟她老妈从前常念叨的口诀是如此吻合一致——不管是处对象还是找朋友,都讲个门当户对。
成茵在大学里谈过两次恋爱,不过都以失败告终。
也许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缘故,她心中那个风度翩翩、儒雅十足的杨帆的形象实在刻得太深,以至于身边这些青涩的男生始终无法覆盖掉她对恋人的期望和想像。
不管那些曾经的片段是本就如此还是被她在岁月流逝中一遍一遍ps成至善至美的画面,但她真的无法忍受一个在自己面前鲜衣怒马的男生,宿舍里的那床被子却是脏迹斑斑,或是在某个她挺尊敬的老师面前哗众取宠般说些肤浅的俏皮话,以赢得班里一干傻头傻脑同学的鼓掌喝彩。
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呼拉一下,成茵就毕业了,又呼拉一下,她工作也快两年了。
一路行来,成茵发现自己在步履匆忙的青春岁月中不断地抛抛拣拣——她得到了一些东西,同时也丢失了一些东西。曾经信誓旦旦要出国的决心,如今也湮没在了对往事的一声惆怅的嗤笑声中。
周妈妈眼看女儿虽然上了大学,却没有如期带回合适的婚嫁对象,又是欢喜又是忧,看来女儿在学校读书时挺老实,不过这终身大事早晚还是要解决,成茵自己解决不了,就只能她这个当妈的出马了。
但成茵对她妈妈的旁敲侧击一律装聋作哑,被烦得急了就冲妈妈几句,每回周老爹都会站出来力挺女儿,“茵茵还小!再说了,缘分这事老天爷都派定好了的,你急有什么用啊!”
成茵发现老爹的命运推手论十分好用,简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尤物。
不久,周妈妈经人介绍做起了保险,成天走街串巷,占掉了很多时间。她自我安慰,这年头三十出头未嫁的姑娘身边都有一堆,女儿以24岁的芳龄待字闺中,似乎还不算扎眼,这么一想,也就权且把这档子麻烦撂下,兴兴头头地专注做起事业来。
自从高二那年心头挨了一刀后,成茵就本能地拒绝再听到有关杨帆的任何消息,有时候不小心刮到一两耳朵,都要郁闷难过很久,好在这门亲戚十分局部,只要不去大舅家,基本就能完美杜绝。
她果真极少去舅舅家走动了,连过年时喝年酒都尽量避着和舅舅一家坐一块儿。舅舅每次打电话来叫她去,她也总以学业繁忙推脱,搞得亲戚们都以为她在舅舅家受过什么委屈,她大舅那份委屈和纳闷真是无法向外人道也。
无聊时,成茵也扪心自问,她对异性百般挑剔的毛病是不是杨帆给她造成的负面影响?若果真如此,她岂不惨到家了!这心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得开来啊?
她不像谢湄是情感专家兼理性专家,能把自己的感情分析得头头是道,把生活摆布得有条有理。
谢湄大专毕业后进了一家酒店做销售代表,成绩斐然。也谈过数个男友,但没一个最终能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她高考出现严重偏差是有原因的,那会儿她父母正不管不顾地闹离婚,她被判给了父亲,但这些年来父女俩感情始终不和,她一出来做事就自己贷款买了套房子单住了。
成茵一直疑心谢湄后来在感情生活上的放任自流是深受了其父母离婚的影响,只是这些敏感话题她不敢直接与谢湄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