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赵构被幽禁,尃儿立为皇帝,我才在御书房内不经意看到这封书信,他藏得可真是密不透风!”洛儿转头,眉眉立在门槛的珠帘后面,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她跨进来,手里捏着指甲大的一小块安神香,洛儿见了那香,眸色霎时间变得冰冷如雪,眉眉知她恨且自责,婉言道:“你没闻出来,原不怪你,这里面有数十种香料,多数是安神静气的,只是……”她美目一瞬,迸发出无限杀意:“当中含了一味麝香,分量极轻,我入宫之前经营过香料铺子,不然决计闻不出来。你当日被禁足三个月,太后本是为了保护你,不叫你听宫内的风言风语,不料正给赵构提供了机会动手。那些抬銮舆的内监,全被杖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他做事倒也算狠的。”
洛儿闭目听了良久,只是流泪,眉眉搂住她的肩:“洛洛,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这一次是我求你,全当是为了我。”洛儿心中一惊,声音却带着无力:“怎么了?”眉眉低声道:“刘正彦胃口大得很,尃儿才一岁,用不了多久,恐怕就会上演曹魏篡刘的旧事,我求你帮我保住尃儿。”洛儿痛极怒极之后倒也冷静下来,此刻听眉眉的话头,倒也听出几分意思,便问道:“你准备把皇帝怎么办?”眉眉之前一直忍而不发,此刻连赵构的名讳就叫出来了,又毫不掩饰恨意,怕是已有打算了。洛儿举目看一看初夏,叫她出去守着。
待她出去了,眉眉俏丽的容颜上迸发出无尽的杀意,唇角却衔着笑:“他么,决不会活过此次兵变!”洛儿亦不吃惊,声音稳稳,镇定得连自己都不相信:“那么,你是准备先平乱还是先动手?”她眉梢眼角亦全是恨意。眉眉看着她,答:“杀他不过是瞬间的事,平乱却需费一番工夫。”见洛儿不解,便道:“自我跟他那一日起,我便给他下了药,只需一味药引,就可要他性命。”洛儿眉头微蹙:“母后那里,你也打点好了不成?”眉眉胸有成竹:“此时太后垂帘摄政,兼之上了年纪,这些日子又染了风寒,根本就顾不过来,更何况,太后不会怀疑我,毕竟赵构是皇帝,我是贤妃,在这个兵变的当口,他死了我也没什么好处。”
洛儿抚上平平的小腹,一字一顿:“我要亲眼看着他死,他既然杀了五郎和我的孩儿,我便不会再心慈。”眉眉见她如此,稍稍放心,同时在心底盘算赵构死后该怎样让洛儿继续振作的主意。
虽然是下了决定,洛儿的身体却极为虚弱,只得暂且将养身体,苗刘虽然叛乱,却没有搅扰内宫,只是封锁了宫门,出入人等需严格盘查。眉眉同她交好,时常借着探病的名义告知她朝中最新的局势。洛儿平日里紧闭了栖梧殿的宫门,让虎子从他带了的七十名战士中挑四十名最勇猛善战的,要单挑最厉害的那种,在栖梧殿的院子中日日操练,这四十人分别站的方位是哪一处,如何布局,如何擒拿等等。
虎子一见洛儿吩咐,便明白是要他为平乱出力了,他日日守卫着栖梧殿,又一向同岳飞洛儿亲厚,十分盼望着孩子出生,谁知竟在七个月的时候夭折,日日摩梭着他为孩子刻的木头玩具,心中伤怀不已。况且他敬重岳飞为人,将忠义二字时刻放在心头,眼见苗刘二人骄横跋扈,将一场兵谏弄到祸乱百姓的地步,更是激愤。听了洛儿吩咐,自是将这激愤与伤怀全放在了训练上。
洛儿虽然为眉眉出谋划策平乱,由于时机未到,她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养病,日日闲暇,又怎么可能不伤怀痛悼,这些日子养成了习惯,常常抚摸着肚子同孩儿讲话,她这种习惯性动作竟一时改不过来,每每察觉孩儿已不再时便垂泪不已。而每在晚霞映满天空的的时候,她便一个人坐在窗下,静静地出神,神情哀伤,待初夏刚想上前去劝慰或者用别事转移她注意力时,她便醒悟过来,怅惘地收回目光,自翻开佛经誊写,以求心静。她这个样子,反倒叫旁人看了心里难过。
94-谋划
洛儿步入庭中,随手攀下一枝桂花慢慢揉碎,心内默默计算,苗刘兵变至今已经十五日了,自己的身体虽然不如从前康健,却也支撑得住,眉眉那边亦透过来消息,太后忧怒交加,身体愈发不好了,苗刘二人更是目中无人骄横起来,唯有宰相朱胜非等几个忠心的臣子还肯出谋划策,朝中的大半臣子虽知苗刘迟早必败,在这风口浪尖上竟不肯出头,只顾明哲保身,真真叫人又气又恨!
门环微响,初夏亲自开门,一见是晚秋,急忙让进来,又小心地关闭大门。晚秋碎步行到洛儿面前,俯身:“太后与贤妃娘娘请长主移步慈宁殿。”洛儿眼波微转,便跟她去了。慈宁殿平日里威严肃穆,此刻却显得零落寂寥,洛儿举步进入东暖阁,除了太后和眉眉,还有两人,其中一人看服色自然是宰相朱胜非了,另一名却是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只见她明眸善睐,英姿飒爽,眼波流转处皆是风情。
洛儿走到太后跟前,盈盈施礼:“母后。”太后见她比从前形容更加消瘦,大是心疼,拉她身边,当着朝臣,多少话也只得咽下,叹口气正色道:“若非情势紧急,也不会叫你来。”洛儿低一低头:“母后尽管吩咐罢。”太后看一眼眉眉,眉眉点一点头,开口:“平江的张节制同江宁的吕制置率领张俊、刘光世已联名传檄天下剿贼,张节制的人马从平江出发、昨日吕制置亦带兵过了丹阳,而韩将军作为前锋已经驻扎在了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