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围并无其他人,商屿丞说出早前便有的一个疑问,“楚元宥为什麽会把孟淳也带来?我们当时并不知道,来的会是副指挥使孟骞。”
丹枢道:“我空有一个皇子头衔,你的太子身份在东丹也派不上用场。孟淳就不同瞭,无论禁军来的是谁总要顾忌孟骞。”
禁军指挥使妥妥的天子近臣,朝中官员即便不敢明著拉拢,也绝对不会去得罪。两党都想将这个位置收入囊中,却要顾忌帝王之威,不敢太过冒失。之前便有流言,说曜文帝有意调江辙长子入禁军历练。
丹枢摇头,“党争不止,东丹隻能陷入无尽的内耗。”
商屿丞薄唇微抿,帝王忌惮臣子,究竟是君不仁,还是臣不忠?
真正的海晏河清,哪裡是靠制衡便能做到的。他们期待的盛世从不是哪一国的强盛,而是四海升平。
商屿丞脚步停顿,不知谁傢院中,嫩黄的枝条随风起舞,成瞭春天的第一抹色彩。
“柳树发芽瞭。”
丹枢顺著他的目光看去,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六年前的一幕。当时还是稚童的商屿丞趴在他的床前,十分认真的问他,“那药苦不苦?你要不要吃颗糖?”
小丹枢使尽浑身力气,朝另一侧扭过脸,用沉默作答。
可是那个张扬似火的小孩儿好像看不懂他的拒绝,固执的将一颗糖塞进他口中。病弱的丹枢哪裡有力气反抗,隻能含著糖,瞪著那个自作主张的小孩。
他不知道的是,当时他的眼神不仅毫无威慑力,反而像极瞭受委屈的小兽。
小商屿丞用撸小狗的方式摸著他,指著窗外说,“你看,树木都在努力发芽,春天是万物之始,隻要吹过春风,你的病就会很快好起来。”
那一年的春风是暖的,正如现在。
商屿丞跃起,折下一截柳枝递给丹枢,“这是第七个春天,往后还会有更多的春天。”
丹枢低笑一声,伸手接过,不算太长的一截柳枝,颤巍巍的新芽。
真好,柳谐音“留”。
商屿丞见他笑瞭,隻当他是喜欢柳枝,坏笑道:“你叫声哥哥,我给你栽满一院子!”
丹枢嘴角笑意扩大,五官精致绝美如同倾世画卷,他肩膀随著笑声而颤动,“商丘太子生于七国历一百零三年九月廿二日。所以,你才是弟弟。”
商屿丞被他的情绪感染,也笑瞭起来,还不忘反驳,“被照顾的才是弟弟。”
说笑间,那种被人盯视的感觉再次出现。
丹枢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变化,以眼神询问:怎麽瞭?
商屿丞示意:这人是高手,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瞭。
丹枢神情一瞬间複杂,“这人是跟来保护我的。”
商屿丞:“······”
丹枢继续说,“你也见过,就是火烧学舍那次。”
商屿丞:“······”
丹枢主动道:“如有不便,我让他离开。”
商屿丞摇头,“不,他武功不错,必要时可以护著你。”
两人回到小院,不出所料,院中干干净净,两名刺客的尸体不翼而飞,就连地上的血迹都被大雨冲洗。昨日种种就如同一场幻梦,仿佛他们隻是出瞭趟门而已。
商屿丞在两名刺客倒下的位置仔细翻找,总算让他发现一处不太明显痕迹,那是虫子爬行留下的,一直蜿蜒到墙边的草丛裡。
他们将那块草地翻遍,找到一隻形似幼蚕的白色虫子。
商屿丞看著那条小虫子神情莫测,这竟然是隻蛊虫。
这片大地上,隻有祁林的地理环境可以孕育蛊虫,因此祁林国无论男女老少对蛊虫多有瞭解。可并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养蛊、练蛊的,想要培养一位蛊师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银钱,是以蛊师并不常见,厉害的蛊师更是凤毛麟角。
没想到,姚州竟然有人养蛊。
商屿丞对于蛊虫瞭解不多,他隻同师父去过一次祁林,当时正值蛊师选拔之际,他们师徒并未多留。
两人回到客栈时,楚元宥已经醒瞭。他从孟淳口中得知江瑜独自离开,想要去找人。怎奈他伤得实在太重,无需孟淳出手,他连下床都困难。
此时,独自一人的江瑜已经开始行动。
赵副将失踪,李副将如今立场不明,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知州。他与自己父亲是多年好友,患难之交。
姚州知州于洪山在此任职十年,在任期间姚州隻发生过一次天灾,他处理得当。当年还曾协助荣泽太子赈灾,颇得殿下赞誉,在职多年官声极好。
江瑜的身份不能大喇喇直接去敲知州府大门,隻能用更迂回稳妥的办法。他在外观察两日,每日辰时都会有小贩将新鲜菜蔬送到知州府的后门口。这日,负责收菜的小厮没有急著关门,而是在看到路过的江瑜时,“不小心”遗落瞭一根萝卜,那萝卜滚出很远,忙著搬菜的小厮好似根本没注意到一样,将两框菜搬进去后,直接关上瞭院门。
江瑜捡起萝卜,不曾停留继续朝前走,绕出半条街后才将萝卜掰开。果不其然,萝卜内部被掏空,塞著一张纸条,上面写著:随时恭候。
江瑜辨认出这是于知州亲笔手书。
第二日辰时,江瑜买通送菜小厮,混入知州府邸。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正等在门房,见到江瑜,他眸中难掩喜色,压低声音道:“江二公子,我傢大人正盼著你呢!”
江瑜朝他微微颔首,“我此番来找于叔父有要事,还请冬伯带路。”
那位被江瑜换做冬伯的老者连声应好,把他进入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