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金绝望地想,恐怕要折在这里了。
可就在这时,忠心耿耿的下属纵马狂奔,险而又险地接住他。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主人拽下了马,脖子折断得无声无息。
马蹄卷起的尘烟里,露出耶律金一双不甘的眸。
不,他不能死,他要活!
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个属下性命算什么?等他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定要将那杂种碎尸万段!
这么想着,耶律金一咬舌尖。
向沙漠里唯一的崖壁纵马奔去。
这引得他头顶盘旋的苍鹰厉啼,穷追不舍,为身后骑兵引路。
鹰啼声穿透沙漠,这次,终于结结实实撞进了宣榕耳里。
狭窄的石壁间,无光无月,唯头顶一线极窄的星空。
宣榕靠着冰冷的岩石,听到兵戈交接的铿锵,马蹄踏沙的奔腾,箭矢离弦的窸窣。由远及近,惨叫声连绵不绝。
一路西行,最血腥的场景,也不过是昔咏手刃了一个山匪头子。
但和近在咫尺的屠杀相比,那都像小孩子过家家了。
太平盛世里的明珠,不应该被这种杀戮玷污。
昔咏按照吩咐将潜望镜布置好,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就想捂住宣榕耳朵。
被宣榕轻轻摇头,避了开来:“无事。”
她静静地望着最近的琉璃镜。上面,经过数次折射,能看到岩壁缝隙外的追逐。
唯一剩下的骑士驾驭快马,神色怆然。
他四肢有不同程度的箭伤,但不致命。擦肩而过的羽箭也仿若戏弄,擦破点油皮。
直到身后人像是终于玩够了。
一道急促的舌尖哨音响起,紧追不舍的雪狼闻令提速,将快马扑翻在地。
骑士狼狈地在沙土里跌落。
他想爬,但被雪狼咬住了腿。
他又张开嘴,像是想向漫天神佛求饶求助,或是痛苦忏悔。
但他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气音,就无力倒地——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贯穿了他脆弱的咽喉。
宣榕也瞳孔猛缩——骑士的脸和数年以前,北疆送来的三位质子其中一位,渐渐重合。
这是……耶律金。
漠北王庭的第二子。
那追杀他们的人,只能是……
仿佛是为了印证宣榕所想,那人放平尚在震颤的弓,淡淡吩咐:
“搜一下耶律金的身。狼王印在他那儿。”
是成年男子的声线,低沉迷离,透着散漫慵懒,像望都纸醉金迷的纨绔子弟,但偏偏又带了一丝森然杀气。
让人想起西北的烈酒与寒山。
第3章既见
果然。耶律尧。
宣榕默念这个名字。
若是另两位兄长,她有十足把握能皆大欢喜。
但居然是他。
一瞬间,宣榕仿佛回到了八年前。
大雪纷飞的腊月天,父亲入宫述职,她也跟去讨了压岁钱,出宫路滑,便被父亲抱在肩上。
父女俩不紧不慢赏着雪景,走得慢,在下汉白玉长阶时,遇到了万国来朝的使节团。
很多,很长,近百人的一支队伍,有几十来支,服装各异,面容有别,有的一看就是番邦人。
他们从天金阙的正南门,蜿蜒而上。
天地间朱甍碧瓦落雪为白,唯有他们,像一条彩色游龙,翻腾入紫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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